第14章
  时桉怀疑,他头骨要被这俩人喊碎。
  定睛发现,门口站着个大爷。
  会说话,活的。
  大爷透过门缝,“四个还是俩?”
  尖叫和脚步声拉远,等时桉反应过来,门外只剩自己一个喘气的,他盖好白布,然后说:“俩。”
  大爷把双侧门打开,“进来吧。”
  太平间内部和电梯外区别不大,灯光偏暗,狭窄的走廊并不下两张床。
  大爷在前,时桉在后,除了脚步,仅剩轮子滚动的声音。
  时桉打破安静,“请问,怎么称呼您。”
  “叫我牛伯吧。”
  “牛伯好。”
  没多远,走廊尽头有轻微的哭泣声,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时桉脚底微微麻,“牛伯,您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这里阴气重,招点孤魂野鬼正常。”牛伯停脚,突然转身,神色诡异,“第一次听?”
  时桉站在原地,头发好似倒插.进头皮里,机械性点头。
  “没事多来我这儿玩,多见几次,就习惯了。”
  时桉:“……”
  牛伯哈哈大笑,皱纹堆叠在脸上,“小伙子,你还真信啊。”
  时桉:“……”
  牛伯指着前面的房间,“这不有人嘛。”
  透过玻璃窗,年轻女人半跪在床边,头压得很低,用力隐藏哭泣。
  牛伯继续往里,“有家属的,还能来这儿哭一哭,很多人意外去世,没有身份证明、也找不到家属,只能长久冻在这里。”
  走进停尸房,冰凉的温度让时桉禁不住打颤。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恐惧算不上,但异样感觉让人不舒服。
  时桉扫向排列整齐的冷冻柜,“如果一直没家属认领,会永远存在这里吗?”
  “那哪行,咱这儿可放不下。”牛伯拿着板子,登记遗体信息,“太久无人认领的,会联系派出所开证明,拉去火化。”
  时桉:“这样的人很多吗?”
  牛伯:“算不上多,也不能说少。”
  见他登记完毕,时桉问:“放几号柜?”
  “十号,刚空出来。”
  时桉拉开十号箱,“呕——”
  “哎呦忘了,十号刚接了个被碾碎的,你放十三……”
  话没说完,目前的状态有点棘手。
  瘦巴巴的青年蹲在角落,阴暗的环境,还能看到他刷白的脸。
  牛伯拍拍他,“小伙子,没事吧?”
  之前挺镇定的,牛伯以为他心理素质不错。
  “没事。”时桉有气无力,大口呼吸。
  牛伯把人扶到隔壁,独自回去放置遗体。
  时桉绞着双手放在腿根,眼睛在周围游了一圈。这里和隔壁差不多大,干净明亮,有张上下铺。上铺无人使用,下铺应该是牛伯的床。
  除此之外,还有书桌、衣柜,锅碗瓢盆,生活气息很浓。
  时桉无暇顾及其他,靠在墙边,闭眼深呼吸。
  没多久,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牛伯回来了,捏着两根小雪人冰糕。
  牛伯递来一根,“压压惊。”
  “谢谢。”时桉一口咬下三分之一,口腔中的血腥气明显降低,舒服不少,“您这儿东西还挺全,冰箱都有。”
  “哪用得着冰箱,隔壁那么多箱子,随便放一个都能冻。”
  时桉握着冰棍,小半个雪人头还含在嘴里。
  脑子里是隔壁十号柜……
  “咳咳咳!”
  “嗐呀,真不禁逗。”牛伯笑得满脸褶子,“放心吧,雪糕是从正经冰箱里拿的。”
  时桉握着“烫手”的小雪人,视线转了一圈,“这儿哪有冰箱?”
  牛伯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冰箱”门。
  墙角的铁皮保险柜,装了满满一箱小雪人。
  时桉真服了,“谁家冰箱弄的跟保险柜似的。”
  “以前做生意应酬多,伤了胃。太太不让吃雪糕,我就把保险柜改成冰柜,偷摸放办公室。”牛伯话语间都是甜蜜,“现在生意不做喽,我就搬这儿来了。”
  “亏您想得出来。”时桉好气又好笑,“还是少吃点吧。”
  牛伯笑着摇头,“贪嘴,管不住。”
  时桉:“您平时都住这儿?”
  牛伯:“这儿就是我家。”
  “家”这个词可大可小,但时桉认为,不该把这种地方称作家。
  牛伯猜出了他的想法,一语道破,“不理解我为什么住在这里,嫌这儿晦气,对不对?”
  既然是别人的家,时桉不该有不礼貌的想法,他有点尴尬,“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牛伯说:“你信那些吗?”
  “不信。”在时桉眼里,人死就是死了,不能复生,一无所有。
  “但我信。”牛伯说:“信人死后还有灵魂,也信投胎转世。”
  时桉更不理解了,“那您不怕?”
  “你怕吗?”
  时桉耷拉脑袋,“我要是不怕,刚才不会是那个鬼样子。”
  “非也吧。”牛伯不藏着掖着,“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多了,你的状态根本不是怕死人,我看你是怕……唔唔唔?!”
  时桉冲过来,把牛伯的嘴捂得严严实实,“一箱小雪人,替我保密!”
  牛伯被捂得毫无开口的余地,只好点头。
  时桉放开他,松了口气,“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