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手掌在发丝里滑过两轮,耳尖也有了电流的感觉。
  时桉的身体到了着火点,有可燃物、有氧气,哪怕半点火星也能灰飞烟灭。
  “你躲什么。”钟严说。
  喝醉的男人毫无分寸,顺着他躲藏的方向再次出击,强占着他,从耳尖开始,到下颌结束。
  钟严的手心好似粘着液体,烧开沸腾,沿着时桉的皮肤,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流。
  时桉努力克制状态,可影子在他身体之外,折到钟严的肩膀上凌乱。
  “时桉,你很烫。”
  时桉咬死牙齿,“关你什么事。”
  钟严笑笑,继续往下滑,揉他金黄色的发尾,“为什么染头发?”
  时桉指尖发抖,没有回答。
  “时桉。”钟严又在叫他,“你上次谈恋爱是什么时候?”
  时桉重复了万用回答,“关你什么事。”
  钟严持续侵.犯他的耳朵,“时桉,我想谈恋爱了。”
  时桉的心脏跳向身体之外,在折到肩膀的影子上,对他狂呼呐喊。
  闷醉的声音,在时桉左耳嘀铃咣啷,但右耳却是各种现实婉拒。
  时桉往后退,推开他的手,“钟老师,您喝醉了。”
  醉到把我当做随便的人。
  时桉丢掉带血的脱脂棉,把人留在沙发。
  钟严靠近阴影里,看着被他推开的手,扶了下刺痛的腰。
  努力了这么多,最后又转了回来。
  他叫自己老师。
  老师只是老师。
  *
  钟严三天后复工,调整了工作时间,只上白班。
  他偶尔夜间出门,归期不定,通常十一点前,极少数在深夜。会西装革履离开,再酩酊大醉回来。
  时桉不喜欢这样的钟严,但不论作为租客还是学生,他都没有干涉的资格。
  钟严不在家时,时桉也不想回。便去骚扰牛伯,把老人家烦到要睡觉为止。
  吃过晚饭,时桉靠在躺椅上嗑瓜子,顺便翻看尸体信息登记表。他从年初开始翻,翻着翻着,还真发现点稀罕事。
  “牛伯,八号柜是坏了还是有人?”时桉把表单递过来,“您看这个,从一月到现在,完全没有八号柜的流动信息。”
  牛伯抽走表单,敲了下他的脑瓜,“一直有人呗。”
  “他没家属吗,这么久没人领?”
  “患者的家事,谁知道。”
  “您不是说这儿不能长期存放,时间久了得联系派出所开证明吗?”
  “我哪知道。”牛伯从抽屉里掏出药瓶,“阴间的事,你少管。”
  时桉瞥他,“跟您说多少遍了,维生素要白天且饭后服用,有利于吸收,减少胃肠刺激。”
  牛伯喝水送服,“我白天忘吃,现在又退不回白天。”
  “您多吃蔬菜水果,多运动多晒太阳,也不用成天吃这玩意儿。”时桉晃晃药瓶,“保健品不建议长期服用。”
  “知道啦。”牛伯从他手里拿走药瓶,“营养科医生都没你话多。”
  “给我也来一粒。”时桉伸手,“最近胃口不好,都长溃疡了。”
  牛伯把药品塞回抽屉,“你平时多吃蔬菜水果,多运动多晒太阳,就不用吃这玩意儿。”
  时桉:“……”
  他演我。
  牛伯继续:“你胃口不好属于心病,吃维生素没用。”
  时桉:“……”
  这老头,又听说啥八卦了。
  牛伯端着牙刷杯,把毛巾搭肩上,“早点回去吧,我该睡了。”
  牛伯在隔壁洗漱,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刚八点多,对时桉来说太早了。
  家里没人,不想回去。
  时桉磨磨牙,从抽屉里掏出维生素,心病治不好,只能靠药了。
  药瓶拧开,时桉抠出一粒。
  含在手心,却没能吞下去。
  牛伯哼着歌回来,差点和出门的时桉撞上。
  “臭小子,冒冒失失。”牛伯对着背影喊,“路上慢点,明儿早带颗白菜。”
  时桉没坐电梯,从负二跑到一楼,这个点取药处已经下班,但有值班医生。
  按了铃,值班老师他恰好认识。
  时桉递药粒过来,“崔老师,您能不能帮我查查,这个药是什么成分?”
  崔老师只隔着镜片瞟了一眼,继续填表格,“不用查,多奈哌齐。”
  多奈哌齐。
  多奈哌齐。
  时桉的大脑短了板,千万思绪缠裹到一起,他没工夫理清,不如直接问。
  时桉返回地下二层,灯还亮着。
  牛伯放下报纸,摘了眼镜,“来啦。”
  时桉杵在门口,“您怎么还没睡?”
  “等你。”
  时桉的心脏被掏空,有人往里丢石子。
  牛伯显得坦然,“少了一粒药,我猜你一定忍不住。”
  时桉:“您故意防着我。”
  牛伯:“除了你还能有谁。”
  一个怕我孤单,成天跑下来的臭小子。
  除了他还会有谁,愿意来太平间陪一个老头子,并在乎他吃的是维生素还是多奈哌齐。
  多奈哌齐,是治疗阿尔兹海默症的常用药。
  所谓阿尔茨海默症,是一种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俗称老年痴呆。
  典型症状有记忆力减退,语言障碍,判断力下降。会逐渐遗忘身边的人和事,乃至是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