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在路上,他收到虞景发来的信息。
  “yuuuu:哥,你的航班号发我一下。”
  陈岁聿手指悬停在屏幕上片刻,将航班号发了过去。
  一旦虞景看到那串数字,他就会知道陈岁聿是从什么地方回来,那么也极大可能地,他会猜到陈岁聿去做了什么。
  不出所料,对面沉默的时间稍稍长了一些,大概二十分钟以后,虞景再一次发来消息,字里行间透露着小心翼翼地试探与求证。
  “是西雅图飞江城的那一班吗?”
  陈岁聿有些残忍地打下一个“是”字。
  这一次,直到陈岁聿起飞前关掉手机的最后一秒,他也没有再收到虞景的回复。
  十三个小时以后,飞机平稳降落江城国际机场。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陈岁聿风尘仆仆地拿着行李,带着连轴转的疲惫,重新回到了这片土地上。
  他一路上都在想虞景会不会又想以前一样,干脆躲起来,像虞景这样胆子小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很正常。
  直到远远看见出口的那道熟悉的身影,陈岁聿的心才全然地放了下来。
  针对于一切关于虞景的事情,不知从何时起,陈岁聿渐渐学会了采取一种类似于悲观主义的态度进行猜想和预测,这样结果总会比他预想的要好。
  就像陈岁聿在数万米高空之上,没有任何办法联系到虞景的时候,心情很乱,也没有任何把握。
  他便开始采用这种方法,猜测虞景会离开,躲起来,或者一切让自己再也见不到他的可能,假装做好一切准备,其实只是因为害怕。
  他没有朝虞景招手,也没有出声,只是将步子迈大了些,及膝大衣的衣摆在风中拖出一道影子。
  大概是迟迟没有见人出来,虞景正在低头发信息,垂着头,黑发松松垂在颈侧,露出一段纤细的脖颈。
  陈岁聿走到他身后,像对待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拥抱住了虞景。
  怀里的人怔愣一瞬,而后也张开手,缓缓抱住了自己的腰。
  陈岁聿感受到属于虞景的熟悉气息将自己包裹,像一种不好形容的透明质胶,丰满粘稠,难能可贵。
  他几乎将虞景整个人拥住,掌心的力气大得可怕,手背青筋暴起,许久,才叹出一口气,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一切如常。
  宽大的大衣亲密地将两个人的气息合二为一,陈岁聿缓慢地偏过头,靠住虞景的颈窝,低哑着嗓音开口:
  “宝宝,晚上好。”
  等到了地下车库,陈岁聿将行李箱放到尾箱,打开后备箱,才发现里面放着一束繁茂夸张的红玫瑰。
  他拿过玫瑰花,意味不明地回头看着虞景。
  虞景微微瞪大眼睛,像是也才反应过来。
  他急急忙忙把花接过去,拥着满满一束玫瑰,又重新递给陈岁聿。
  “本来是接机的时候准备给你的,被我忘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朝陈岁聿笑了,唇红齿白的模样,“欢迎回家,哥哥。”
  他目光郑重,望着陈岁聿,温声开口,像许下一个誓言: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虞景很喜欢这样看着他,眼神明亮,满心满眼都装着陈岁聿,与许多年前在病床边如出一辙,眼睛湿漉漉的,看一眼就让别人软下心来。
  时间的流逝好像并没有改变什么,陈岁聿深以为然。
  如同此刻,这样被虞景盯着,陈岁聿的心还是会生出一种饱涨的情绪。
  仿佛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文潮,穿过近两千个日夜,温柔地抵达在26岁的陈岁聿和23岁的虞景身边。
  “还是算了,”陈岁聿却说,脸上没有高兴,也没有生气,狭长的眼尾扬上去一点儿,他把虞景拉到自己跟前,垂下头很温柔地和他接吻,语气恍若叹息,“总觉得像是一个诅咒。”
  2.
  虞景没有问陈岁聿去西雅图到底做了什么,但陈岁聿将他房间里的一幅画带了回来,一打开行李箱就能看到。
  在陈岁聿收拾衣服的时候,虞景就靠过来,看见了他手里的东西,伸出手拿了过去。
  只是一张草稿,断指分明的纤长手指握住另一只稍小一点儿的,画得潦草,无头无尾,不知道陈岁聿带回来的原因是什么。
  但陈岁聿很久没听到虞景的动静,转头看过去,虞景靠坐在床边,光着脚坐在地上,把画高高举到眼前,看得入迷。
  良久,他开口问:“为什么拿了这张啊?”
  陈岁聿把拖鞋扔到虞景身边,示意他穿上,闻言草草往那张画上扫了一眼,随口道:
  “随手拿的,它就放在你桌上。”
  虞景突然笑了笑,扭头看他:
  “你知道这是我什么时候画的吗?”
  陈岁聿不觉得这个问题很难,他在飞机上仔仔细细看过这幅画几百次,并且日期就写在左下角:
  “去年八月底。”
  “……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和胡棠的绯闻,画画的时候静不下来心,满脑子都是胡棠的那条红裙子,还有搭在你肩上的手,”虞景沉默了几秒,而后轻声开口,“哥哥,你和胡棠牵过手吗?”
  陈岁聿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放下杯子,也径直坐到地上,离虞景半米左右的距离。
  “没有,”他手臂放松地撑在身后,语气平静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