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甲板最前方,陆岱青独自站着,双手撑着栏杆,海风簌簌翻飞着他的白t。
  她走到他身边,问他是不是想去当兵。
  那时她纯属好奇,自以为问得很友好。
  事后回想起来,其实语气听起来非常咄咄逼人。这得归功于她和他长久的针锋相对,让她将恶劣的相处之道融会贯通。
  陆岱青皱了皱眉,没理她。
  于是她也不甘示弱地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撑着栏杆佯装赏景,嘟嘟囔囔顶了几句嘴,生硬地说:“切,就你这水平......勉勉强强吧。”
  陆岱青看了她一眼。
  不知为什么,昭明姬觉得,每次陆岱盯着她时,她的手臂连着背部都会莫名泛起一层薄薄的麻意。
  很奇怪,这是从来没有的感受。
  后来长大了,她想在其他男人身上找到这种类似的感觉,却再也没能感受过。
  这是专属于陆岱青的特殊超能力。
  后来,到了陆岱青二十岁这年,对,也是两人分手这一年,他终于要去参军了。
  昭明姬反而不乐意了。
  陆岱青前往军区那天,接近傍晚。
  昭明姬睡意朦胧间,听到客厅里行李箱轱辘滑过的声音,才猛然想起今天是陆岱青入伍的日子。
  脑子轰的一下!
  她穿上拖鞋冲出门,坐电梯直下一楼。
  电梯门一打开,就望见陆岱青站在大堂自动感应门前,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旁边放着两大行李箱,火烧云染红天空,余晖洒下金橙霞光染在他身上,淡淡的光晕萦绕,似乎正映照着离别。
  陆师华和庄静庵,就站在左边离他二十米的位置。很适当的送别距离。
  右边驶来一辆低调的黑色宝马,缓缓停在他面前,后备箱慢慢打开,他走上前放行李。
  昭明姬眼睛瞪得老大,脑海里走马观花闪过的全是军人牺牲的新闻。
  她立刻拔腿追上去,急刹在陆岱青面前,气还没喘匀就冲他喊:“陆岱青,你要是去了,十有八九会死!”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睡衣,丝毫没平常的精致模样。
  临行前最忌讳说不吉利的话,庄静庵在旁边使劲瞪她,昭明姬依旧固执地伸展双臂挡在陆岱青面前,就是不让他走。
  陆岱青看着她,很平静,淡淡吐出两个字:“让开。”
  她不让,语气里全是威胁:“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你会死的。”
  两人对视。
  “死翘翘,懂吗?!”她又重复了一遍。
  旁边庄静庵捂住脸,叹了口气,陆师华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过了几秒。
  陆岱青手抬起,头上帽子摘下,摁在她的头顶,英俊冷淡的脸清晰露出,夕阳朦胧的光影漫在他周围,低头看着她帽子阴影遮住的那双眼,勾起一边嘴唇:“恭喜,这家是你的了。”
  这一声恭喜,昭明姬牙关都咬出血来,呼吸憋在胸腔里,满喉腥血。
  她才不要这什么破家。
  那她要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
  “陆岱青,你抽什么风!”
  她对着他的背影怒喊,一腔愤懑难平。
  啪——
  车门关上,夕阳黄昏,风缓缓吹,车扬长而去,在地平线上逐渐变成一颗小黑点。
  都没说告别的话。
  他和她这复杂的关系,没告别就是最好的告别。
  彼时昭明姬心浮气躁,沉着张漂亮的脸蛋,回到家,踢踢踏踏进到自己的公主房里,整个人猛地扑在床上,狠狠甩了挂在脚上的拖鞋,怒吼声埋进柔软的被绒里。
  呐喊声沉闷压抑。
  有什么情绪,在一点一点地淹没她。
  陆岱青参军后,便一年只回一次家,直至今日依然如此。
  所以她总惹怒他,让他能在时间的冲刷里依旧能记住她。
  恨她,气她,总比忘记她要好。
  知道陆岱青去当兵,同辈聚会时不少朋友问起他的近况,一群人对政治军事口若悬河,昭明姬边喝酒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会插一句嘴,比如:
  “他经常去救人吗?会很容易就死吗?”
  朋友笑她:“你怎么老是问他会不会死?特种兵哪止救人这么简单,他要面临的是国家级的反恐活动,脖子下每分每秒吊着根绳,遗书都得提前写好。”
  昭明姬唇角抽两下,表情诡异,很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才扬眉长长吐出口气:“哦,他死了最好,留我一个人快活。”
  朋友笑得更厉害:“你这话说得,倒像老婆抱怨老公出差太久。”还尖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学,“这么久都不回家,也不惦记老婆孩子,干脆死外边得了。”
  昭明姬鸡皮疙瘩掉一地,呕了一声,面露嫌恶:“就他这种的,谁想和他结。”
  朋友叹气。
  “你俩啊,也是孽缘。”
  她沉默。
  ......
  京北这座城市,总会毫无预兆地下雨。
  陆岱青去参军那天,昭明姬埋进被子怒吼完后,再抬起头,雷光忽闪刮过几道,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狠力鞭打着窗户,打湿了她的脸,湿漉漉的。
  即使很多人一次次地否认过她——
  明姬,那天没有下雨,你记错了。
  第3章 姘头
  陆岱青回来没几天,陆师华和庄静庵也千里迢迢赶回家了,两人都面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