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很好,很好,很好,你们两个都很好。”
  温明珠一连低声说了三个 “很好”,几滴小水珠在他垂眸那刻掉在他的手背上。
  裴玉清抿唇不语,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双手恭敬地递过去。
  温明珠接过手帕,将脸微微撇过去,以袖子捂面,用帕子的一角轻轻擦拭眼角,待衣袖放下,面上平静如水,并无任何泪痕湿意。
  他抬手饮下一杯茶,待温润的茶水将喉咙里涩意压下后,开口道:“听你此番描述,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夜间不能安眠时,我时常想她会长成如何,会不会怪我从小不在她身边。”
  “那日……在马球场后方的院子里,我与她遥遥见了一眼,却没有立即同她相认,也不知她是否会埋怨于我?”
  “妻主从未表露过任何一丝怨恨之意,父亲莫要忧心。”
  裴玉清转身,打开小木箱,从中拿出一封信,上书写着“父亲亲启”,道:“这是妻主亲笔书信,妻主也很想念父亲。妻主说,如今已知对方的存在,相认一事自然会水到渠成。”
  温明珠接过书信,封页上四字,墨色如漆,笔迹飘逸若云,遒劲有力,字如其人,桂花树下的绰约身影也一同跃然纸上。
  他的指腹划过刚劲的字迹,在右下方的一竖列小字停下,喃喃道:“原来她给她自己取了个新名字,贺…问…寻。”
  问心之所向,寻梦之归处。
  温明珠起身,踱步走到梳妆台前,伸手从台上拿起一个妆奁。
  他将妆奁打开,把里头仅有的几支簪子拿出来,将妆奁翻转,以簪子的一头对准上面的一个小孔,往右旋转三下,再往左旋转三下,只听“咔嚓”一声,底部被取下,原来这妆奁中部镂空。
  他极为小心翼翼地把书信放入其中,而后又将一切恢复如初,最后把妆奁妥善放好。
  裴玉清已将小木箱里待会所要用的用具、瓶罐拿出来,道:“事不宜迟,父亲不如就躺在软榻上,我这就为父亲制作几副易。容。面。具。”
  温明珠颔首,依言躺在那处。
  裴玉清将袖子挽起,将手浸湿在铜盆处,反复清洗干净,用手巾擦干后,用一根小巧、极细的扁平银杆沾上秘制的糊状物,将其涂抹在温明珠的脸上。
  不消一个半时辰,面具已做好,裴玉清将其收入小木箱中。
  谢离愁百无聊赖地靠坐在门上,竹帘内的对话若有若无地飘过来,他垂首与袖中的小蛇逗弄用以排遣时光。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谢离愁的耳朵微动,听到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阁主好。”谢离愁立即一掌隔空拍去,掌力带着竹帘微动,发出细微响声。
  裴玉清一见异状,立即将摘下的面具复又带上,将用具收于小木箱中,将身上因坐姿起的褶皱捋平后,退后并隐到一旁。此诸动作,完成只在十息之间。
  温明诲走进来,透过竹帘,一眼撇过去,正巧看到谢离愁扶着温明珠从软榻上起身,旁站着一个低头的侍从,一切犹如寻常那般。
  温明珠发丝有些乱,几缕从玉簪别的发中跑了出来,衣领上沾了些异样的斑点。
  温明诲停在那儿,看到谢离愁在这,以为只是简单的理疗治理。这些年,温明珠时常不能安睡,乃是心郁气结之症,都是经谢离愁之手来调理。
  谢离愁又俯下身,细心地为其整理衣领,用帕子将斑点抹去,道:“刚刚一番扎针,经络已疏通些许,温哥哥你好生歇息,晚间再来看你。”
  温明珠颔首。
  谢离愁随即又往后瞥了一眼那个侍从,道:“你也随我一同去,药房里的那些药材还未整理完。”
  那个侍从声音含糊地道一声是,跟在谢离愁身后,经过温明诲身旁时,两人一同行礼后,这才离开。
  温明诲撩开竹帘,走过去,很是自然地坐下来,看到矮桌上的两杯茶,目光微沉。她伸手去触碰茶杯,都是冷的,看来放置已经很久了。她道:“两杯茶?明珠,谢离愁何时有喝茶的习惯了?”
  谢离愁有个习惯,天蒙蒙亮时,会前往山间采集露水,故他喝得最多的也是山间清露,而非茶。即使他来这里几个时辰,也都是自备水囊,很少喝茶。
  这方,温明珠已将自己收拾妥当,重新坐回琴案后。闻言,他连头都没抬,手上已经开始拨弄琴弦,语气清冷:“只是偶然一次邀他饮茶罢了。怎么,你这也要管?”
  温明诲将两个茶杯移开,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支着头看着温明珠抚琴的身影,“冤枉呀,明珠哥哥,我只是随口一问。我今日来,是想同你说一下冥魄节的事。”
  “你的身体不好,冥魄节又需十日住在道观中,道观膳食又粗陋,以往你都是待个三四日便下山。我看这次,你不如……”
  琴音戛然而止。
  温明珠看向她的眼神幽深、寂静,扯动着嘴角:“以往每次不过待个三四日,你就急着催我下山,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日子久了,去道观的香客会多起来,你怕有人看到我罢了。还说什么担忧我的身体,真是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
  “你这种小人,替母亲祈福、上香,母亲在地下也只会觉得作呕。”
  温明诲面对温明珠的夹枪带棒怡然不动,“秋季,寒霜渐起,山上湿气重,我是真的担心你的身体。以往每次谢离愁都会跟在你身边,这次也让他陪着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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