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姬姌本想随着王兄去了,却听闻卫王要拿自己与芗国交易,那日场景时常浮现,太子衍马踏洛阳,使得洛阳伏尸百万,姬姌是恨太子衍的。
  这人,她定是要让他付出代价。
  这侍女唤作兰沁,是卫王送她的陪嫁之一,姬姌路上无聊,倒也与兰沁时常聊起天下格局。
  此时兰沁合了伞,门内一个侍女已经在架琴,兰沁干脆就站在姬姌身边:太子衍为人残暴,殿下与他言谈,需得小心。
  姬姌并不在意:他们所图不过是我一身天子血脉,我要是死了,他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兰沁道:如今四国乱世,不过蛇鼠一窝罢了,卫王荒淫,芗王残暴,郧王伪善,邺王搅在其中浑水摸鱼,这四国无论哪国夺得天子位,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姬姌自也是知道的,她道:四国无一可用,却只是这场棋局,太子衍屡次步行险招,此次下棋不成,便直接耍赖作乱反擒了卫太子,这盘棋要是让他这么下去,恐到最后,他是要掀了这棋盘,若要拔除,首先便要将这作(w)(l)乱之人踢出局,这棋才能继续下去。
  兰沁将伞立在一侧,闻言靠柱抱臂,言语之前没有太多起伏,只是淡漠:天下如棋,谁又会是执棋人呢?
  姬姌摇了摇头,淡笑道:总归不会是你我,或许有一日,这执棋之人会出现在你我面前,届时你我被他无形之间摆布玩弄,而你我察觉不到,不定还要对他道句感谢。
  兰沁若有所思,许是在考虑之后的事情,过了一会她说:或许罢。殿下,有人来了。
  说完这句话,姬姌提步走进屋门,兰沁只是规矩的站在门前,门外的婢子与兰沁低声交谈,片刻后,兰沁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殿下,来人说是你的旧相识。
  旧相识?
  若是太子衍到来,想必以他的性子,也是不需通报的,但姬姌乍一听这话,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个旧相识指的是谁。
  她在沨都,应该是没有熟人的,思虑片刻,姬姌让兰沁放人进来。
  门被一只素手推开,来人裙摆微晃,腰间铭佩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头上钗环虽不多,却都是名贵的,只看着这一身装扮,想必来人也是芗国有头有脸的存在。
  姬姌端坐在椅子上,见那人俯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周礼,姬姌便更加好奇此人的身份。
  来人对着姬姌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她缓缓道:民女洛禾,听闻殿下来了沨都,本该早些前来拜访,奈何身体不争气,又觉得殿下或许不想见沨都之人,这才耽误了些时日。
  这也是奇了。姬姌轻捻着袖口,语气虽然漫不经心,威严却在无形之间流露出口:你既觉得我不想见你,怎么如今却来了?况且我竟不知道,何时与你有过相交?
  殿下千金之体,我当年不过在洛阳与殿下匆匆一眼,心中敬仰殿下,却没有机会与殿下相交,方才只是害怕殿下不愿见我,这才找了个借口,望殿下莫要见怪。
  洛禾言语诚恳,此刻她低首站在姬姌眼前,规矩的道:殿下要见那太子衍,我思虑再三,觉得有必要先在太子衍之前见殿下一眼。
  姬姌没有说话,只是支着头看她,仿佛在等洛禾继续说下去。
  殿下,容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憬天子自焚,洛阳城破,周朝天下拉下了最后的序幕,殿下是如何做想的。
  其实城破之后,已经没有人在乎姬姌的想法了,她怎么想,其实都不重要。
  能活到现在,也不过是诸侯觉得掌握了她,便有一个名正言顺接替天子位的借口而已。
  姬姌想了想,露出一个极其无奈的笑:是不敬,但现如今又有何妨,洛家的女公子,你见我,就只是问我这些的吗?
  洛禾摇了摇头,坚定的道:沨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想救殿下。
  我不需要谁救。姬姌阖了阖眸,复又抬头道:你说沨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倒是欣赏你,反正也没多少时日,实话告诉你也无妨,太子衍狡诈可恶,哪怕拼个同归于尽,这人我也定是要杀的。
  殿下!洛禾忽然喊道,殿下何必如此轻贱自己性命,难不成殿下就未曾想过苟且偷生,再广招天子旧臣,杀回洛阳光复周天子之威?
  洛禾本以为姬姌会沉思良久才回答自己,谁知道姬姌很快就否定道:未曾。
  洛禾:为何?
  亡国不可复存,死者不可复生。姬姌手指轻点桌面,想了想,还是讲那些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这乱世之中,不说卫,芗,郧,邺四国日渐强大,我对上他们根本毫无胜算,且说我就算可以杀回去又能如何呢?王兄已死,我又不通治国之道,如今我姬氏已经没有人可以稳坐天子之位了,王道式微,我一个女子又如何能撑得起偌大的周王朝,只是洛阳城破那日埋下的仇恨总要有人偿还,我就算不能将四国全部摁死,也要让最惹人厌的那个付出点代价。
  姬姌的一番话,却是让洛禾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洛禾道:憬天子一生悲壮,可叹,但殿下为何不能先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如今局势,并未走到鱼死网破之日,殿下大可不必牺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