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握着最后一颗糖,推开了六楼的安全门。
  视角天翻地覆,沈寂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四面白茫茫全是墙壁。
  他从床上坐起身,衣服已经变成蓝白条纹的病服,视线投向隔壁,四张单人床整整齐齐排列,在纯白的空间里给人一种极度压抑感。
  他起身的动作惊动了隔壁床,那个身体僵直的男人宛若被一个无形的框架钉住,手脚一动不动,只有眼球转动,极尽所能地朝这边望来。
  沈寂走到他床前,没有发现捆束带的存在,四周格外安静,仿佛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被发现。
  沈寂检查了另外两个人,发现他们同样如此,他们躺在床上,像是被某种东西捆绑,只有沈寂看不见那个东西的存在。
  被涂抹成白色的门框距离沈寂床位最远,从左至右数,沈寂是第四个床位。
  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回到第三个床位,尝试沟通:“你能听到我……”
  沈寂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男人就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听的声音,眼睛因狂喜而睁大,双手如电般将沈寂拉向自己,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皮肤破裂,大动脉血流如注,沈寂捂住脖子倒在地上,男人饥饿通红的眼睛是他死亡前看到的最后景象。
  ……
  沈寂悚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脖子,喉咙被咬个窟窿的剧痛令他的呼吸剧烈起伏,濒死的恐怖简直不像一场噩梦。
  摸到完好如初的脖颈,他终于能够慢慢放下心来,活着的感受宛如绝地逢生,几乎要让他喜极而泣。
  然而余光中瞥到的那抹极为刺眼的白,让那颗心瞬间落入万丈深渊。
  他环顾四周,再次看见熟悉的场景,白色墙壁,四张床位,身穿蓝白条纹病服的男人一动不动,被无形的存在捆束在床上。
  沈寂愣了愣,被杀死的恐惧让他心中填满仇恨,他跳下床,双手不受控制地掐住对方的脖颈,直到对方咽气的那一刻才恍然回神。
  看着颤抖的手掌,沈寂眼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陌生。
  房门被撞开,两个护工打扮的男人冲进来把沈寂制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接连进入,在病历本上指指点点,说着沈寂听不懂的话语。
  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沈寂看见医生们集体摇了摇头,好像为杜绝此类的事情再次发生,他们共同做下了一个决定。
  其中的一个医生拿出一支针管,泛着银光的针尖扎进沈寂的脖颈,液体进入身体,黑暗再一次降临。
  ……
  沈寂从梦中醒来,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心中只剩下劫后余生。
  被杀死的恐惧让他失去理智,直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杀了人,杀人的恐怖如影随形,他深陷绝望,仿佛住进了噩梦里,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幸好又是一场梦。
  他扭头看向隔壁床,心中重重一跳,那个本该随着沈寂醒来一同存在的男人不见了,只有捆束带躺在上面。
  沈寂慢慢睁大眼睛,脑子突然乱了。
  那个男人不见了!
  他起身下床,手指碰到冷冰冰的捆束带,回归的理智得以让他保持清醒,整理至今发生的一切。
  他上到六楼,推开那扇安全门之后,闯入一层又一层梦境。
  在第一重梦境中,他已然称得上小心,但开口说话的举动引发了男人的暴动,最终被咬死。
  第二重梦境里,他被仇恨冲昏头脑,不受控制地掐住了男人的脖子,男人死后,护工破门而入,将他制服,医生集体讨论,对他进行了安乐死。
  第三重梦境,也就是现在,他醒来后,隔壁床的男人却消失了,只留下一副捆束带。男人的消失究竟是彻底的死亡,还是已经获得解脱?
  沈寂不得而知这家医院里运行着怎样的规则,已知的规则只有三条。
  第一,在这个多重梦境中,任何不经过深思熟虑的举动都有可能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最终导致死亡。
  第二,每一次死亡,都会失去某样东西,只有杀死罪魁祸首,才能够找回那样东西。
  沈寂初步判断,第一次死亡后,他丢失的是理智,第二重梦境失去理智后杀死罪魁祸首,所以在第三重梦境里,他找回了理智。
  第三,病人的死亡会引来护工与医生,规则的存在高于一切,医生拥有执行规则的权利,即:对犯错的病人进行安乐死。
  第二重梦境里沈寂杀死了隔壁床的男人,沈寂最终同样迎来了死亡。
  到目前为止,这是沈寂所能发现的规则,而未曾发现的,还远远不止三条。
  沈寂盯着床上的捆束带,它的现形仍存在疑点。如果病人与看不见的存在,只有其中一方死亡,另一方才能显现,那么自己的情况又当如何解释?
  沈寂既没有被捆绑,又没有死亡,究竟是捆束带不存在,还是他不存在?
  思绪进入到一个死胡同,沈寂不再钻牛角尖,唯一能做的只有顺其应变。
  来到第一和第二床位之间,沈寂发现那两个病人紧闭双眼,摆出拒绝一切交流和沟通的样子。
  有过前车之鉴,沈寂也不敢贸然开口,待在病房里无法找到线索,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到外面去。
  第13章 你不是第一次醒来
  粉刷的白色墙体,依稀还能闻见油漆味,沈寂走在医院幽长的走廊里,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一面面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