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只是学妹 03
  潘敏渝抓了抓两天没洗的头发说:「力挽狂澜?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听说身材很暴力?」她在胸前比划比划,示意胸部很大,顺手对古媺霓袭胸,还捏了两下,古媺霓气得跳起来打她的头。潘敏渝还想反击,古媺霓急忙叫停:「好了,不跟你闹,我快要迟到了,麻烦让让。」她穿上黑皮鞋,就赶去社团教室了。
  本想在团练前跟林乘道说几句话,没想到林乘道赶在团练开始前几分鐘才出现,连看都没看古媺霓一眼,就坐定位开始团练了,古媺霓的心思一直飘向斜后方,接连错了好几处,扬琴被吴旭祥的指挥棒敲了好几下,提醒她保持专注,但她今天状况实在很差,到后来吴旭祥都放弃再提醒她了。
  一塌糊涂的团练终于结束,古媺霓被吴旭祥叫住狠狠教训了一顿,但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眼角馀光瞄到林乘道已经收好笛子,准备离开了,急忙跟吴旭祥说:「我知道我今天表现很糟糕,但是我还有事,下次再说好吗?」说完就追着林乘道离开,吴旭祥还想叫住她,李聿瑋搭上他的肩膀,摇摇头说:「让她去解决她的问题吧。」吴旭祥只能作罢。
  古媺霓跑下楼梯,在活动中心门口追到林乘道:「你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林乘道冷冰冰说:「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吗?我现在有女朋友了,请你自重,保持一点距离对我们都好。」
  古媺霓傻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不是还没接受那个谁当你女朋友吗?」
  林乘道理所当然说:「是你说你不喜欢我的,是你要我好好跟她谈恋爱的,我想想也没错,她条件那么好,还是台大法律系的高材生,我为什么不接受呢?所以我现在正在跟她谈恋爱,请你,做为一个学妹,跟我保持距离,好吗?」
  古媺霓整个人都愣住了,我那时候说的是气话啊!你怎么会当真了?不是那样的,那不是我真正想说的话!但这些话卡在古媺霓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林乘道瞪着她看了好久:「如果你没有话要对我说了,那我就先走了,再见。」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林乘道走出视线范围,古媺霓才蹲下来,哇的一声哭出来,不知哭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一隻厚实的手掌抓住她的头,在她旁边说:「你们两个到底有多笨拙啊?那天他……算了,这些事情不该是由我来说,总之,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很难吗?每次都要挑在团练的日子『发难』,知道我们这些学长姐有多为难吗?一个是笛子首席,一个是仅存的扬琴,我们可没办法选一个啊,拜託你们行行好,别总是挑团练的日子演这种洒狗血的舞台剧,学长姐们的心脏没这么大颗,我们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担心啊……唉呀、唉呀,哭完了没呀?」李聿瑋拙劣的安慰方式,让古媺霓很想笑,但眼泪还是止不住。
  古媺霓从手臂里露出一双眼睛,抽抽噎噎说:「我要是……我要是再跟林乘道说……说一句话,我就是猪……蠢猪……大蠢猪……我再也不要跟林乘道讲话……绝交……切八段……我……呜呜……」
  李聿瑋担心地拍拍古媺霓的头,后来索性直接坐在地板上,等古媺霓哭完。
  从此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就算遇到也都装作没看见对方,张祈丰以为机会来了,总是挑古媺霓来的时间到社团教室练笛子,刻意製造两个人接触的机会,但古媺霓只觉得张祈丰断断续续、不成曲调的笛声异常刺耳,她的耳边总是响起林乘道那清脆嘹亮的、低沉婉转的、如泣如诉的笛声,一遍又一遍,不论是醒着还是在梦里,那笛声彷彿一直都在,就算摀住耳朵,还是一直都能听到,令人又爱又恨。
  古媺霓不得不全身心投入系上的成果发表会,好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林乘道,经过一个月的努力,终于到了成果发表会的前一天,在手忙脚乱的最终总彩排轰炸后,古媺霓只想一头倒在床上睡死,一想到明天还得再来一次,她就想乾脆一觉睡死在床上算了,但最后的一丝丝理性还是让她挣扎着爬起来洗澡。
  经过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古媺霓看见一轮明月高掛在天际,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把阳台照得亮晃晃的,彷彿有个人正沐浴在月光下,吹奏着悲凉哀戚的乐曲,她忍不住推开玻璃门,走到月光之下,想起他曾说过:「你该不会要跟我说什么『月色真美』之类的吧?」她当时还听不懂这是什么暗示,后来去查了才知道这是日本的一则軼闻,传说日本大文豪夏目漱石曾将「I love you」翻译为「月色真美」,后来引申为委婉的告白之意,但当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早就跟林乘道闹翻了,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讲这句话了。
  她抬头看着盈满的月亮,喃喃自语:「原来……原来这就是『月色真美』啊……」突然间,她好像隐约听到了笛声,她望向活动中心的方向,专注地听着风中传来的细微声响,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古媺霓意识到之前,她就开始跑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她只知道再不赶过去就来不及了。她穿过宿舍走廊,穿过宿舍大门,越过树林间的小路,越过大楼间的中庭,她慢慢停下来,抬头望着那个曾经传出笛声的阳台,窗子没有灯光透出来,她思念的那个人,没有在那里演奏着凄美的乐曲,那笛声,只存在她的耳畔、她的记忆里,不知何时才能消散。
  成果发表会当天,身为总召的古媺霓,一开始就被定调为兼具控场及串场功能的主持人,因此从开场前,她就站在舞台布幕后面,从缝隙窥视观眾席,台下观眾除了系上的同学外,还有许多亲友团,人声鼎沸,座无虚席。眼尖的古媺霓看见张祈丰捧着一束花坐在前排,心想:「没听说他有什么财金系的朋友,难道是来送我的?」她摇摇头,就算是要送给自己的,她也没打算接受。
  临开幕前,她又看了一眼,后排观眾席有个身影很像林乘道:「这不可能吧?我都跟他闹翻了,他还来看我的成果发表干什么?明明说好要保持距离的,还来干吗?」她一直在心中否认那个人是林乘道,但每当再看一次就觉得那个人更像林乘道一点。她甩了甩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行把注意力拉回即将开始的成果发表会。
  当布幕打开后,古媺霓就顾不得那个人是不是林乘道了,她一边专注着控场、主持,一边听着耳机里后台指挥的报告,设法在台上多拖几分鐘,或者引导观眾的目光,只有在表演节目进行时,才能偷偷往林乘道的方向看,但暗灯的观眾席光线昏暗,古媺霓实在看不清林乘道坐在哪个位子,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否真的是他。
  终于到了谢幕的时候,古媺霓站在舞台正中央,向所有观眾鞠躬,布幕落下,她跟所有同学、学长姐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纵然准备期间起过无数次衝突,排练时一次次重来,但在成果发表会圆满结束的此刻,一切的努力都值得了,她们互相勉励后,就从后台走到场外和各自的亲友团碰面,并送观眾们离场。
  古媺霓一走到观眾席出口外用来充当服务柜台的长桌旁,张祈丰就捧着那束花走过来,由于附近很多亲友团在送花,张祈丰混在起其中,一点也不显眼,虽然古媺霓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有点措手不及,张祈丰把花递到古媺霓面前:「媺霓,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心意……」旁边几个同学开始起鬨,但古媺霓看到楼梯口有个背影很像林乘道,他不疾不徐地独自走下楼梯,古媺霓来不及解释,也不顾自己还穿着表演时的小礼服与高跟鞋就追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句对不起,和满脸失望的张祈丰。
  下楼梯时,不习惯穿高跟鞋的古媺霓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她索性就把高跟鞋给踢掉,只穿着丝袜追了下去,但跑到演艺厅门口,她仍然没有追到那个状似林乘道的人,她望着黑暗中三三两两离去的观眾,她很想大声呼唤林乘道的名字,但她做不到,因为她知道,就算林乘道在人群中,也绝对不会转过头来看她,她失魂落魄地站在演艺厅门口,直到所有观眾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