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片刻,还惦记着虞观伤势,秋亦从这个怀抱中挣脱。
  他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被热意熏出来的热意渐渐消去,眼中轻微的恍惚也一并散去,双眸如水浸过的黑石般盈润清亮。
  他这个时候才缓过神来——这种程度的伤,虞观不会死,他的师尊不会死。
  虞观脸上漾开浅淡的笑容,语气笃定:“你很担心我。”
  “你是我师尊,我当然担心你。我需要你。”秋亦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语气努力冷硬下来——上一次被咬一口就已经很过分了,这次还是别再生事端了。
  他完全说的是真话。虞观能听出来。
  不过,虽然被泼了冷水,但他心中欢喜却并没有消减多少:不管是因为什么,秋亦现在不能失去他,这不是很好吗?
  他理了理衣袖,从容地对还靠得很近的秋亦道:“我需要换身衣裳。”
  这身衣袍本来就为破损状态,刚刚秋亦又撕了一下,更是直接不能看了。
  秋亦后知后觉,脸上微红,没让虞观再有机会揶揄他,在虞观臂膀上拍了一下,掌心异火渗入肌肤,然后往后移开身体,一句堵死后面可说的话:“那就快些去洞天换。”
  虞观已经有洞虚境前期境界,他或许不能或不想长久待在其中,但换身衣服总是不碍事的。
  许是担心再染血,虞观换了身玄黑衣袍,修剪的利落贴身,领口袖口衣摆处绣着流动的金纹,显得格外俊美。
  秋亦多看了两眼——好看啊,然后道:“你修行吧,我为你警戒。”
  “仙盟修士在追杀我。”
  虞观已经清理掉了一路痕迹,但并不保证他们能不能追来。
  北洲仙盟,由各个宗门联合建成的组织,试图对抗上周神朝,后来在一夕间土崩瓦解。
  秋亦挑眉:“你不相信你的弟子吗?”
  当然相信,即便秋亦重伤、看起来大概被压制住,但他的气势仍旧惊人。可……
  虞观问:“你的伤好了吗?”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但却是虞观一直惦记着的。
  他还记得那天跌落在雪地上的血红身影。
  ……还在作痛。
  秋亦回道:“差不多快好了。”
  虞观沉默一息,又问:“你的剑呢?”
  至于秋亦是不是剑修——这根本无须问询,只消看上一眼便可知是同路人。
  秋亦回答说:“我暂时无剑可用。”
  他的东西都留在那条长河中。
  “剑修怎能无剑,”虞观将明霞剑解下,连同剑鞘一起抛给秋亦,秋亦稳稳接住,愣了一瞬,虞观说,“我剑借予你。”
  秋亦不是第一次握住明霞剑了,但没想到会在此时接到。
  他没有拒绝,抽出剑来,听得剑音如乐,看得剑身泛着华彩,秋亦弯眸,像是第一次见明霞剑般,怀着喜悦地夸赞道:“好漂亮的剑。真是巧夺天工。”
  虞观见他喜悦,也露出微笑。
  秋亦将剑收好,对虞观道:“你专心修行疗伤即可,其余一概不用管。”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虞观闭目打坐修行,那道异火帮了大忙,原来要潜心修养数月的内伤在飞快愈合。
  秋亦倚着墙壁,先数地上石粒,仿佛不知道厌烦地数了好几遍,过了会儿,悄悄偏过头,就那样静静看着虞观的侧脸,一看看很久。
  这个时间点的虞观已经很接近他记忆中的师尊了。或许也是这个原因,很奇怪,越看越虚幻,越看越有些不切实际感。
  可能离别来得太忽然了,再次重逢也是如此轻飘,只有中间的等待割下心肉,带来漫长的痛苦。
  秋亦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不能成功把他带回去,那这次就由他来杀死他吧。
  至少他们可以死在一起。
  “呼呼——”冷风喧嚣鼓动,吹得枝叶沙沙作响,从外界灌入这处由虞观开辟、用以暂时歇息的洞穴。
  俄而,这阵风像被扼住了呼吸一般,顷刻从呼啸变成嘶嘶的声音,四周很快归于宁静,连一丝声息也没有。
  虞观睁开眼时,掐指一下时间,不由心神一震——时间差不多了,秋亦快要离开了。
  正巧秋亦从外面回来,明霞剑已入鞘,秋亦手上还握了颗散着清香的野果,估计是从灌木上顺来的,才咬了一口,汁水如血一般红,顺着嘴角淌下,秋亦脸狠狠皱了一下——被苦到了。
  虞观心情忽然好了,甚至笑了声。
  秋亦才不理他的笑,三两口囫囵吃完了这颗又麻又苦的不知名野果,擦干净嘴角,再洗干净手,将剑抛给虞观:“真好,被我撞上了。”
  “如何?”
  如何?
  秃鹫在高空盘膝,密林间挂了一串尸体,血染红滋润大片植被,行走的野兽垂涎欲滴,却又畏惧气息,不太敢靠近。
  “三名洞虚,一名大乘后期,一名半步渡劫,”秋亦道,“我全杀了。”
  不过既然自投罗网撞来,干脆借他们性命泄怨气与怒意——他可没忘记让虞观受伤的罪魁祸首是谁。
  他怒容犹在,神情冰冷得可怕。
  但虞观觉得他很可爱,十分动人。
  “嗒”。虞观将剑放下,起身走近,仔细地端详秋亦的神情,秋亦觉得困惑,蹙眉看他,虞观轻声又问了一遍之前被拒绝的话:“我可以亲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