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主持春闱的礼部尚书见竟出了这般差池,吓得心慌不已,忙大声指责:“大胆谢云旗,胆敢欺君罔上不成!”
  旋即在场众臣皆纷纷附和,指责谢云旗不该以女子之身参加科举,此乃欺君大罪,理当严惩。
  本就有朝臣不满陛下点一梁国士子为魁首,如今见此人竟还是女子,当即揣测其是梁国细作,心怀不轨,意欲搅乱大桓朝堂,要陛下将其斩杀,以绝后患。
  “你大胆!”段曦宁沉声斥了礼部尚书一句,“朕还在这儿,你吆五喝六的给谁看呢?”
  “臣不敢。”礼部尚书赶忙恭敬告罪。
  段曦宁坐回龙椅上,扫了殿中众人一眼,让他们不由噤声,这才朗声道:“大桓科举,就是要集天下英才为朝廷所用,无论男女,无论出身,无论样貌。未有律法曾言,女子不得科举。”
  吏部尚书道:“可是,从未有过女子科举之先例,女子怎能……”
  段曦宁当即打断他的话,反驳:“大桓能出个女皇帝,如何不能出个女状元?”
  又有朝臣小心翼翼道:“陛下到底不同于寻常女子……”
  段曦宁当即驳斥:“不同寻常亦是女子,难不成还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她若与人争辩起来,旁人是很难说得过她的。
  遥想当年,陛下初登基时,有反对的朝臣指责其“牝鸡司晨”,陛下便阴阳怪气地反问:“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公鸡下蛋?”
  众臣言语几句,皆被她驳了回来,非常识相地偃旗息鼓。
  再扯皮下去,陛下更难听的只多不少。
  他们可不想“公鸡下蛋”。
  谢云旗本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从家里偷偷跑来的,想着大不了就灰溜溜地回去,最坏也就是命丧于此。
  反正试这一场,能叫人知道她一介女子不输天下任何士子,即便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不曾想这位女皇当真如此开明,竟真的愿意给她功名。
  她感激涕零,急忙俯身叩首谢恩。
  “你姓谢,陈郡谢氏?”待众人退下之后,段曦宁将她单独留下问话,先问了她身份之异处,“当年被朕弃市的那个姓谢的,是你什么人?”
  谢云旗犹豫,不敢说实话,又不敢欺君,支支吾吾道:“是,是我兄长。”
  担心她误会什么,谢云旗急忙道:“但他向来荒唐,被绳之以法也是罪有应得,臣一向以其为耻,绝无因此而怨恨陛下之心!”
  段曦宁又问:“为何想来大桓科举?”
  谢云旗当即道:“自是仰慕陛下英名。”
  “说实话。”这种拍马屁的话段曦宁听得都要起茧子了,自是不为所动。
  “臣绝无虚言。”谢云旗见她似乎不信,情急道,“若臣在梁国,哪怕饱读诗书,以后无非是相夫教子而已。半生荣辱系于一人,但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臣不愿过这般日子。陛下设女学、女官,允女子读书,为女子谋出路,臣因此想投奔陛下,不负毕生所学!”
  段曦宁打量她许久,似在思量她的话有几分可信,许久才道:“朕留你功名,皆因这是你自己所考。既为我大桓状元,便知该忠于谁,你应当想得明白。”
  谢云旗当即表忠心道:“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群臣拗不过自家陛下,只能不情不愿地认了这位女状元。
  私底下,吏部却跟耍了个心眼,虽留了谢云旗的功名,却并未给她派职,想使她一直赋闲,难入官场。
  这些事段曦宁自然清楚,但此时梁国尚未彻底归顺,朝中多有疑虑,将谢云旗安排到哪个官署似乎都不妥。若她强行赐官,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一个谢云旗,还不值当她为其与百官为敌。
  可她又见不得费尽心思点的状元就这么闲着,便转而调谢云旗做了女学司业,另外让她接替郑英鸣掌管云京锦绣堂诸事。
  司业也好,锦绣堂令使也罢,实则都算不得多么要紧的官位,吏部自然也不敢阻挠。
  相反,吏部尚书担心自己跟陛下玩心眼遭申饬,知晓陛下如此安排,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这口气却是松早了,忘了如此一来郑英鸣却赋闲了。
  陛下转头就将郑英鸣调进了吏部考功司。
  这么些年,大桓朝臣只要长眼的都看出来了,陛下对这位县主有所偏爱,比起那位女状元,县主才是他们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
  事已至此,吏部也不敢再拿乔,乖乖地为考功司首位女郎中制告身文书。
  说起来,考功司已许久未曾有郎中了。上一个郎中年终上计的时候失职,被流放到极北的怀远府做苦力,不知何日才能回来。
  今年春闱出了位女状元,民间皆为此津津乐道,几乎盖过了所有士子风头,其文稿处处皆有人传颂,成为一时风尚。
  殿试时,陛下所言更是令天下女子振奋,投身女学之人越来越多,致使女学先生更不够用。
  谢云旗入女学授业,才使这一情况稍稍缓解。
  每次春闱之后,学宫中学子们都会传阅三甲文稿,学其所长,这位女状元的文章是流传得最广的。
  沈渊自然也好奇,跟着阅览了一番,对这位状元的文章,除了觉着文采斐然以外,并不作他想,反而是看到探花的名字时满眼惊诧。
  怎么会是林维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