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嗯。”顾屿桐嗓子里溢出的声音简直称不上回答。
  “那就不可以这样。”池端把他低垂的脑袋托起来,盯着镜子里的他,说,“没力气说话就点头。”
  顾屿桐感到下巴抵在池端粗粝的掌心里,他缓慢而失神地点点头,当做回应。
  在一声闷哼后,顾屿桐终于瘫在了水池旁。
  池端把人翻回来,看着面色颓红的人,动作轻柔地擦走他眼尾的水痕。
  顾屿桐无力地站着,全靠池端托在自己腰间的手撑住,年糕一样地黏在池端身前。他感觉到池端的手摸过眉骨,摸过睫毛,停在脖子上的伤口处。
  “昨晚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会接吗?”顾屿桐捡回了些神志。
  他蹲下去,半跪在池端腿间,仰头看他。
  这个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池端自上而下睨着他,摸摸他微红的眼睑,艰难忍着,声音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干哑:“不用。”
  顾屿桐轻笑一声,义无反顾凑了上去。
  被温暖和湿润骤然包裹的感觉让池端发出了一声愉悦的低喟。
  一旦被点燃,燥火必将以燎原之势绵延开来。
  他一改刚才的绅士之态,顺着本能猛地往前一挺,渍渍水声交杂着难受的吞咽声在狭小的厕所里回响不绝。
  “我不做了……”
  顾屿桐顿时有些退却,却被池端极为恶劣地扣住后脑勺,池端用拇指抚过顾屿桐的嘴角,狎昵道:“哪有半路不做的。”
  ……
  最后的最后,池端把顾屿桐扶起来,擦去他唇边的污浊,难得地放轻了语气:
  “留下来,就待在我身边。”
  “不用你负责,我来。”
  他吻住了他锁骨上方的伤。
  *
  回到宴会厅时,晚宴还没开始。
  一群平时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少爷小姐心血来潮,提出要去练练马术,正好有一大片空旷的专用场地可供消遣,于是一呼百应,想去的都纷纷换上了专业的马术服。
  虽然这些人大部分都只是一时兴起,工作人员也丝毫不敢磕着碰着,让教练一对一领着在马场内慢行。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开始抱怨不刺激,甚至起哄说,让在场善骑术的出来给大家过过眼瘾。
  一番推举下,顾屿桐听见了池端的名字,很小声,想说不敢说的样子。
  也是,池端少时擅马术,圈子里都知道。
  顾屿桐忽的想起那段监控——
  事发前,池端纵马驰骋在偌大的马场上,少年英姿勃发,轻裘缓带,清朗沉稳的面孔丝毫不见急色和惧意,甚至还挂着专属于少年人该有的恣意笑颜。
  好像天塌下来,他也能应对自如。
  那时的池端刚在商赛中夺冠,荣光赫赫。
  高扬的马蹄越过一道道浅坑,少年攥着缰绳,在马鞍上俯视一切,以为这就是未来的视角。
  然而,下一秒,异常的嘶鸣声猝然响起,烈马忽然狂躁起来。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池端迅速做出反应,试图平复马的情绪,可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
  一个剧烈的颠簸后,他摔下了马背,可右脚却死死卡在了脚蹬内出不来。
  马镫被人设计过,池端这时才隐隐觉察出什么。
  可为时已晚。
  他被发狂的马硬生生拖行了上百米,最后勉强挣脱时,浑身已经伤痕累累。
  池年挑好时机,在那时候故意带着一群人冲了上前说要帮忙。于是情绪不稳的马再度受惊,马蹄狠狠踩在了池端的右腿处,不止一下。
  那晚的火烧云把天烧得通红,地上的血也把少年的矜傲烧了个粉碎。
  顾屿桐靠着围栏,仰头望天,此时日薄西山,有如那天的火烧云一样。
  他在周围兴奋的呼声里短暂地看了池端一眼,猛然拽住了池端的手腕,把人往跟前一拉:“你不去。”
  几个喝了酒的富少胆子壮了不少,挤到两人跟前,笑嘻嘻道:“今天不是说好了要玩得尽兴吗,况且我也听说池总的腿早就好了,小顾总,咱不能因为嫉妒,就不让池总出这个风头,是不是?”
  一旁的人都忙着帮腔,热闹得很。
  池端只要开口,哪怕一个字也能瞬间让这些人闭嘴,可他偏不说,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屿桐,像在打量一只尾巴炸毛的,正在护食的狼。
  顾屿桐觑了刚才说话那人一眼:“这风头给你要不要?”
  那人被这句话噎住,酒也醒了一半,没再敢回话。
  池端任由顾屿桐拽着自己的手腕,暗地里端详起来。
  顾屿桐的掌心有些薄汗,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在担心什么,手也不大,反正没自己的大,所以握着自己时显得有点吃力——不过这人除了年龄,好像哪儿都没自己大。
  顾屿桐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皱着眉看向他,示意他说点什么。
  池端在心底笑了笑,偏不顺他意,偏要他替自己出头,所以只是安静地挑眉回望他。
  周围的起哄声愈盛。
  池端看着顾屿桐,语气玩味:“我去。”
  池端勾唇,欣赏着顾屿桐皱得更厉害的眉。
  顾屿桐:“我也去。”
  池端愣了一瞬,却听见顾屿桐又坚决地重复了一遍:“那我也去。”
  逗弄人的乐趣瞬间消散,像是恶劣的冰川雪地里开出了一朵灰粉色曼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