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入西川要过蜀道,蜀道艰险,剑阁峥嵘,且如今积雪未消,江行舟此行,顺利抵达便是一件难事,当地大都不是汉人,更是难于治理,西川路的赋税又最难收缴。
  但无人敢言。
  江行舟的身形有些摇摇欲坠,但他只能领旨谢恩。
  在这件事上闻澈并未瞒着岑令溪,当天下午,岑令溪便知晓了。
  “你这是要他死。”岑令溪紧紧捏着袖子道。
  闻澈轻轻摇头,“我只是不想让他再分走你的目光了,令溪,是我太爱你了。”
  第29章 掌控
  岑令溪有些仓皇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望着闻澈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睛,她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里面尽是占有、掌控。
  闻澈口口声声说着爱她,但看向她的眼神和江行舟是完全不同的, 她能分得清楚,那像是深林中潜伏的虎豹看向猎物的眼神, 而不应该是看着心爱之人的眼神。
  “你就非要做到这一步吗?”岑令溪险些站不稳, 用手按住桌案的边缘时,才堪堪没有倒在地上。
  闻澈往前走了两步,于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恢复了方才的远近。
  “哪一步?我对江行舟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既没有杀了他,也没有罢免他, 我甚至还给他升了官, 我只是不想让他再出现在你面前而已, 我做错了吗?”
  闻澈说着低下头来,想要抚上岑令溪按在桌沿上的手,岑令溪却将手往旁边挪了挪, 而后仰头质问:“你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岑令溪仰头看着他,语气有些颤抖, “西川路是什么地方?但凡被遣到那边的官员有几个是可以活着回来的,有多少又在青简上留下了骂名?而且, 江家的先祖,江老将军, 在我大昭开国的时候差点灭了西羌一族, 你如今将他调到西川,你就没有想过让他活。”
  闻澈看着岑令溪, 反问道:“我为什么要他活着?我没有对他手下留情,这是罪吗?我六年前落到那样的境地的时候, 也没有人怜悯过我,不是吗?”
  岑令溪蹙着眉心,紧紧攥着桌边沿,道:“可六年前你是因为党锢之祸,和行舟他没有半分关系,你为何要在六年后将此事迁怒于他?”
  闻澈听见她这话,突然轻笑了声,勾了勾唇角,缓声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我嫉妒啊,那六年本应该是我的,我们本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岑令溪受不了他突然的靠近,当即松开了手,身形不稳,脚步也有些踉跄,往后撤了几步后,直接坐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闻澈继续道:“我查过六年前的事情,对,你身陷囹圄,你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连累整个岑家,所以你放弃了我,甚至在我被关在刑部大牢中的那三个月,也不肯来看我一眼,可如今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为何还是要这么躲着我、避着我,那不妨你来告诉我,为什么?”
  他越说语速越快,情绪也越激动。
  在岑令溪看来,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自己拆吃入腹一样。
  因为恐惧,她蓄在眼眶中的泪水没有忍住,簌簌而落。
  闻澈顿时慌了神,大步朝她走过来,蹲在她面前,随手拿起枕边的一张手帕便抬手给她擦去眼泪。
  岑令溪再也没有向后退的余地,只能任由着闻澈为她擦了眼泪。
  闻澈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要哭,你一哭,我便觉得我的心在滴血。”
  岑令溪抽泣了两声,静静地垂下眼帘。
  闻澈见她收了眼泪,才将手中的绢帕扔在一边。
  岑令溪不想面对闻澈,于是将视线往旁边偏了半分,这才留意到闻澈方才给她擦拭眼泪的那个帕子。
  那是江行舟当时给她包扎手腕上的伤口用过的,后来回了雀园后,闻澈命人传了太医,太医从她手腕上取下了那块手帕,换上了干净的白布,她便将那个手帕收回来清洗干净了。
  闻澈回来前,那个手帕将将干了,才被她差青梧从外面收回来,她打算将那枚手帕改成一个香囊,等过些日子,院中的桃花都落了下来,她便将花瓣捡回来,制一些香料放在里面,却没想到闻澈会突然回来,并带来了将江行舟遣到西川的消息。
  这让她更想将那枚手帕留下来。
  于是探出手指想去将那枚手帕收进自己怀中。
  闻澈看着岑令溪的视线看向了那枚手帕,神思又有一瞬间的恍惚,于是也跟着看过去,这才发现那张手帕瞧着有些熟悉,像是岑令溪之前手腕上的那张。
  是江行舟的。
  闻澈脑中一瞬间只闪过这几个字。
  他动作快了岑令溪一步,先将那枚手帕拿在了手中,而后看向岑令溪。
  岑令溪没有想到闻澈也会留意到这枚手帕,也有些惊讶地看向闻澈。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您拿着这枚手帕作甚?”岑令溪为了避免闻澈发现异常,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声线放缓了问。
  闻澈却敛了敛眉,将那枚手帕往自己手心里收了收,问岑令溪:“江行舟的?”
  “一枚手帕而已。”
  “仅仅只是一枚手帕的话,至于让你的表情这么紧张吗?”闻澈说着压着自己的膝头缓缓站起身来。
  “同样是用来给你包扎伤口的手帕,我的,你弃如敝履,丢入皇宫的炭盆,他的,你小心清洗,放在枕边,我且问你,你到底为何对我如此抗拒?”闻澈紧紧捏着手中的那枚绢帕,但瞥过去的目光中却只有嫌恶与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