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毕竟家里是婧舒挣钱养的,平日说话极有分量,而这件事常氏确实心虚,但即便她吓得手脚发抖,依旧硬着脖子说话。她要那五十两银子,也要各归天命,张家少爷注定早夭,这门亲事对婧舒再适合不过。
  常氏越是拦着不让她见父亲,婧舒就越确定她是假传圣旨,既然如此……先别担心,她还有机会扳回一城。咬牙,她寒声道:「您尽管作吧,我倒要看看到时您怎么收拾?」
  天色已然不早,再耽搁就真的晚了,瞅一眼常氏,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见她有恃无恐,常氏急昏头,要是到时候婧舒真倔强起来,自己还真拿她没有办法,不如……找亲家想想办法。
  她走进屋里,将丈夫摇醒喂过药后,道:「相公,你再歇歇,我去一趟张家。」
  柳知学看着妻子满面郁色,连喘两口气。「不如,张家这门亲事算了。」
  「怎么能算?都已经说好了的,咱们柳家可不兴出尔反尔,何况婧儿一片孝心,想为咱们家解决眼前困境,你别违了孩子心意。」她欺骗相公是婧舒自愿的,因此再怎样都不能让父女俩对质。
  「婧儿从小就懂事孝顺,让她嫁进张家,我于心不忍啊。」柳知学长叹。
  「你别总把事情往坏里想,前天我才去过张家,张公子才不像外头传的那样,人是瘦弱了些,但看起来挺精神的,又不是每个人都像咱们村里那些粗汉子似的,一个个结实得像头牛,读书人毕竟不同,斯文纤弱些理所当然,就说相公吧,不也如此?
  「再说了,我也是心疼婧儿,她从小跟着咱们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倘若能嫁进张家,日后吃穿不愁,还有人伺候着,以咱们家现在的光景,能替婧儿找到这么好的亲事已经不容易,万一错过这桩……你真想把婧儿留在家当老姑娘?」
  听着常氏细声细气分析,柳知学懊恼全是自己不长进才会连累儿女,倘若他能通过乡试会试,如今家中景况岂会如此?
  「好啦,大夫让你别多思多忧,我出门一趟很快就回来,媛儿和宇儿在家,有事的话你唤他们一声。」
  「宇儿怎么没跟婧儿去学堂?」柳知学皱眉。
  「婧儿就认那几个字怎能教宇儿?万一把宇儿给教坏,日后可就掰不正了。」
  「胡说什么?婧儿很有本事的!」
  那孩子肖极她亲娘,无比聪慧,在学问上更是举一反三,虽说自己是她的启蒙师,可后来她跟着薛晏学得不少,若她是男儿身,考个秀才应也不难。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明儿个就让宇儿跟婧儿上学堂,你好生歇着吧,我很快回来。」
  她在脸上匀了粉之后出门。
  嫁进柳家多年,家事一直把持在婆婆手里,她谨小慎微、装弱扮小,好不容易把婆婆给熬死了方能把持中馈,哪晓得钱这么不经花,三两下柳家就成了空壳子,她着实穷怕了,因此打定主意务必将这门亲事谈成,这是为婧舒好、为张家好、也为柳家好的事儿。
  媛舒倚在门口,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眉睫微垂,心中暗忖,姊姊出嫁后她真能进恭王府?万一人家不肯呢?不管,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不管成或不成都要试试。
  趁左右无人,她偷偷溜进婧舒屋里。
  恭王府是什么地方,给小世子请个启蒙师只给一两银子?她才不相信,隔壁云姐儿的表妹在大户人家当丫头,月银都不止这个数,姊姊肯定在说谎。
  她左翻右翻、上下全都翻,把每个犄角旮旯都翻透,果然在五斗柜的一角发现一条鼓鼓的帕子,里面有三个银锭子和几个银角子,看吧,她没说错,姊姊身上果然还有钱。
  将银子揣进怀里,媛舒笑咪咪走出房间,碰见和小虎子蹲在墙边看蚂蚁的柳宇舒。
  柳宇舒不解问:「二姊怎么从大姊屋里出来?」
  「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多做啥?快去玩吧。」她挥挥手,迳自往外走。
  「二姊要去哪里?」柳宇舒追过几步问。
  怀中有银,柳媛舒心情舒畅,笑道:「能去哪里?出去走走呗,乖点啊!别乱跑,爹爹在家多照看着些。」
  说完,她踩着轻快的步伐往村口走去。
  柳宇舒噘起嘴皱皱鼻子,不满。「自己到处跑,还让我乖点。我都快无聊死了。」
  小虎子用手肘碰他,问:「你怎不和你大姊去学堂?」
  村里有一大半孩童都去了呀。
  「娘说大姊教不出名堂,让我别浪费时间,你呢?怎不去?」
  「我娘说,种田不必认字,能认得自家的牛就好了。」小虎子抓抓头发憨憨一笑。
  两人面对面耸耸肩,又拔起草叶逗蚂蚁。
  第4章 误会大了闹乌龙(2)
  和常氏闹一场,婧舒心情差透了,虽然她撂下话,虽然她表现得又冷酷又笃定,但她其实明白,身为继母,常氏确实有资格作主继女的婚事,而爹爹性格软弱,说不定枕边风多吹上几阵,许就应下了。
  她当然清楚这桩婚事当中肯定有银子的事儿,另一部分呢,是常氏该死的迷信吧。相当无奈,那个大师根本就是个骗子,偏偏常氏把他的话当成圣旨,若非如此爹爹的病早就看出征兆,怎会一拖再拖,拖到得花大钱才能治?
  是常氏非要相信爹爹是冤魂缠身,通篇鬼话,生病不吃药却喝符水,更教人生气的是,爹竟也纵容她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