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啊啊——”荣山南措手不及,嘶吼出声。他满心里想着若是孩子没了,还是为着元莺没的,傅意怜会怎么想。虽然她不曾挑明,荣山南却敏感地察觉到傅意怜有些介意元莺日日跟在他身边的。
  外面冰冷,里面却如火烧,每个杜九触碰过的地方都如同烙铁一般尖锐地痛着。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推得移了位,一时竟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汗水。
  里面那位似乎很是不满,莫说是它,荣山南也不习惯一双男人的大手在他腹部用力打转推攘。
  荣山南咬牙低喝一声,双腿不受控地被顶开,腹中仿佛一块铁砣直往下坠。
  荣山南用力并紧双腿,心跳如擂鼓:“不、不要……”
  白元觉从未见过他这般难以自持,无计可施。
  “杜九!有没有什么止痛的法子?”
  杜九愣了一瞬,四爷也不是第一次见二爷痛成这样,怎的倒会问出这么天真的问题来。
  “产痛没法子,实在受不了,只好上醉花。不过那个用多了不好。”
  荣山南粗喘着:“没事,我可以忍。杜九,一定要、要保住孩子。”
  里面备受煎熬,魏云平实在看不下去,走出帐来,悄声对思康说道:“去,请二嫂来。杜九毕竟不是产科大夫,下手没轻没重,二哥吃不住。”
  一直听说二嫂在宋先生那儿当学徒,也许她能出出主意。再说,女子毕竟手法轻,不会叫二哥那般吃痛。他跟老四不一样,一直认为二嫂是二哥的良药,也许二嫂来了,情况还没那么糟。
  傅意怜如今却对荣山南也上心得很,看见众人围着一人从外匆匆忙忙回来,就猜到是他出了什么事,立刻就赶了来。思康还没走,傅意怜已经迎面来了。
  傅意怜开门一瞬冷气进来,血腥味仿佛淡了些。傅意怜知他最是爱干净,这身混杂着汗水与血水的衣服穿在身上黏糊糊的,他定然不舒服的。
  荣山南心里复杂得很,他既怕傅意怜知道,可如今人在眼前,倒又安心许多。荣山南伸出右手,挣扎着想要触碰到傅意怜,可傅意怜望着他的样子,一时恍惚,不由往后退了小半步。
  “怜怜?”那种心慌的漂浮感又升上来了。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不是答应我好好安胎的吗?”傅意怜气极。
  白元觉道:“二嫂,你别生气,二哥他是为了救……”
  “咳咳!”魏云平拼命给白元觉使眼色,白元觉诧异道:“三哥,你眼睛进灰了?”
  魏云平一口老血快喷出来,拽着老三后衣领把人拖了出去。白元觉老大不服气:“哎哎哎你拽我干什么?”
  “二嫂来了你还不回避?人家夫妻俩的事你别管。”
  “可那是我二哥,我怎么不能管了?”
  魏云平家有妻室,一时被他这句话噎得吹胡子瞪眼睛:“二哥是你一个人的?你有数没数。”
  “二哥不是我一个人的,那不还有元莺吗?”
  “嘘!”魏云平连忙捂住他的嘴,一脚把人踹出几步远。
  帐内,傅意怜听杜九说了大概情况,民间素来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宋禹安很不赞同。傅意怜也听他说过,自然是不赞成推宫的。
  她倒盼着生产那日早些到来,让阿南早一日受完苦楚也是好的。宋先生刚刚回山上去,谁都不曾料到胎象好转的荣山南今日会出了这样一个大事故。傅意怜要去摸他的胎位,孩子果然已经被推了回去,正在里面抗议。荣山南一把抓住娇娘手腕:“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挣扎起身,探出半个身子,牵着她的手放在心口处:“对不起,对不起……我怕是,怀不住了……是我的错……”
  傅意怜完全不知他所指为何,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我没有怪你,也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话语断续间夹杂着破碎的气音,让人不忍听下去。杜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傅意怜用热帕子给他擦身,边道:“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又瞥了眼有些下坠变形的小腹,“先别说话了,攒着点力气。”
  荣山南艰难摇头:“不,我怕以后,你就、就不会听我。”
  傅意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眼泪也簌簌落下:“怎会,我怎么会不听你,我会永远相信你的。”
  荣山南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终究是孩子心性,轻易就说什么永远,如果这孩子真的没了,她会怎样,他不敢去想……
  荣山南握着她的手,松了又紧:“怜儿,你应承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信我。我、我只有你。”
  方才喝的药,药效已起,荣山南冷不防一阵急痛,呻|吟出声,却仍执意望着她:“怜儿?怜儿你应承我。”
  傅意怜哪里还有心思顾虑其它,见他痛成这副样子,附身亲亲他汗湿的额头,“我应承你,我都应承你的。”
  荣山南这才有点放下心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还高耸的少腹,里面动得厉害,喃喃道:“你要记得应承过我的。”
  傅意怜含泪,用力点了点头。
  荣山南这才放开傅意怜的手,反手抓住被褥,指节用力到发白,阖目忍痛。
  杜九收回手,听二嫂所说,知道推宫莽撞,无意中伤了二爷。但如今已然如此,他擦了擦如同滚珠的汗滴,亲自去盯着熬安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