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仿佛心防被人攻占,一向的坚强都溃不成军,荣山南再也抑制不住地呻|吟出声,冷汗涔涔。
  “二哥?二哥!你没事吧?宋先生到了。”魏云平狠狠瞪了白元觉一眼,白元觉这才知道自己的直白竟闯了大祸。
  阿南不信。难道这些天来,傅意怜对他的缱绻情深,都是假的?只为了在他最脆弱、最不设防的时候,跟余鸿鉴一走了之?还是说,上次族中怀疑她的身份,要他休妻再娶,她当真生气了?
  腹痛让他再难维持风度,他下令:把傅意怜抓回来,他要亲口听她说。
  “二哥,已经派人去了。可他们俩不知道有什么人帮着,近不了身。”
  他仿佛又看见那景了,那许久不曾在噩梦里出现过的——他一个人大着肚子躺在雪地里,望着傅意怜和余鸿鉴越走越远,余鸿鉴瘸了一条腿,他声声唤不回娇娘,她到底是将他抛弃在这旷野中。
  宋先生匆匆赶来,动手将荣山南衣衫解开,一番查看,脸色阴沉得可怕,白元觉更知不好,心里已经把傅意怜骂了一万遍,又骂了自己一万遍。
  “先生,二哥如何?”
  宋禹安素来不显山露水,只是淡然道:“是要生了不错,只是,怎会中毒?”
  荣山南屏息忍过一阵,暗哑道:“孩儿可安好?”
  “倒是还没有攻入脏腑,胎儿也无事。只是表象青紫已然显露出来,这毒发作得快。是北厥的一种特制毒药,无色无味。而且必须将药引先植入体内,等到分娩时发作起来,才会毒发。你的饮食、药物向来是我或是我那徒弟亲自把关,怎会让人有可乘之机?”
  宋先生环顾四周,语调中竟流露出一股惊奇:“咦?我那徒儿呢?她怎会不在?”
  白元觉抢先答道:“出城去了,已派人去追。”
  “这般时候出城?”
  眼前二人都不再回答,宋禹安此刻也不便深究,燃眉之急还是先解了这毒。
  “山南,你好好想想,可喝过什么旁人给的水,或者闻到什么异香?”
  荣山南回忆一番,摇了摇头。白元觉也认同:“二哥最是谨慎,近来又不太平,自然不会轻易落入旁人圈套……莫非是……”
  荣山南宋禹安双双望向他。
  “二哥,咱们在那庙里的时候,突然飞来一只箭,虽说从你身旁擦过,可莫说是二哥你,便是任何一个不学武之人,也能轻巧避过。我和三哥还打趣过这射箭之人箭术之差。”
  宋先生道:“说重点。”
  白元觉若有所思:“我现在想来,这只箭根本不是冲着二哥去的。而是为了射碎供桌上的一个香囊。当时大家都闻到了一股奇香……好歹毒的计策!”
  宋先生叹道:“这便是了。这毒虽不难解,怕的就是要逆天而行。”
  荣山南左拳攥了好些时候,一手心的汗,半只胳膊麻木短暂失去知觉。他只好微微放松,朝侧边蜷了蜷身子。白元觉立刻凑上来,蹲在床前替他擦汗。
  荣山南安慰他道:“我没事。”又向宋先生问道:“如何逆天而行?”
  “只怕你要吃些苦头,这胎位已经降下来了,但解毒之前,万万不可用力娩出,否则,怕是要一尸两命。如今,我得固宫,胎水要是先破了就麻烦了。”
  白元觉听着,手都在颤。
  本就已经发动的产程,却要在这般时候固宫,那该怎么生得下?
  “老四,你先出去。”
  “二哥!你就让我待这儿吧。”
  荣山南这一瞬竟觉得老四和怜儿有几分相像,倔起来谁都撵不走。
  宋先生喝道:“别废话了,快要来不及了。”
  荣山南只得作罢,回按硬得发痛的大腹。
  “忍一忍,此刻急痛乃是毒发所致,切不可用力。”
  “唔,我省得的,先、先生。”
  荣山南只在宋禹安将手按在他腹底的时候,痉挛挣动了一下,之后再没动静。胸膛里闷闷地冒出气泡音,白元觉不敢去看那张惨然失色的脸。热汗和眼泪乱七八糟流了一脸,一直没说话的魏云平瞥他一眼:“没出息。”
  三哥这会子还有心思开玩笑,老四哭得更大声了:“让我替二哥痛一会儿罢!”
  “咳,你去娶个媳妇儿,不就知道了。”魏云平在一旁冷淡道。
  白元觉腹诽,就算娶了媳妇,他才不要像二哥这样。
  荣山南也不再看他,将头转向里侧,埋在枕中,不再发出半点声响。
  这一刻,白元觉竟对这个孩子起了恨意,跟他娘一样,惯会折磨二哥。可转瞬,他又在心中立誓,二哥执意要这个孩子,便是拼出他一条命,他也要护得这个孩子健康长大。
  *
  傅意怜被人用毒针顶着后脖颈,与余鸿鉴同乘一辆马车。她倒是从容淡定,今天是阿南的忌日,她绝不会记错。她先叫老四去照应阿南,心里仍是害怕得紧。马车里,坐在对面的人面色苍白,如死人一般。
  连续这么久的每日取血,几乎与荣山南孕期一样长,身体哪能好的了呢。
  傅意怜眼神落寞,不欲与他多谈。此时心绪此时景,终究与前世不同了。
  余鸿鉴不怪她不信自己,谁让自己总是拿身体不好做借口要求她,“狼来了”的故事她总听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