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时咎都不知道自己记得那么清楚,慢慢数出来,发现自己把沉皑的很多细节都记住了。
  对一个人了解最深的,是他的敌人。时咎心想。
  沉皑默不作声好一会儿,在想些什么,但是在他看向时咎,说出来的话却是:“分析别人,会让你觉得有掌控感吗?”
  时咎顿时嗤笑出声,身体的疼痛也忽然明显了起来。他着实在电光火石间思索了一下分析别人给自己带来的感受,但发现那只是一些不自觉的动作,于是他无所谓般道:“你看,这就是语言的局限性,如果顺着你的话回答,我的答案是否定的。第一,我确实没有刻意去分析谁,是感受自然被我接纳;第二,如果我刻意分析了,也并不来自于你想说的我缺乏的掌控感,而是一种职业病,我的专业涉及、包括我的父母让我从小都潜移默化学习心理学呃……”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时咎突然感觉到窒息,那是一种心脏突然被抓住的窒息,这导致他接下来的话被堵在嘴边,那种揪心感连着身体的疼痛如实向脑神经传递着某种痛苦。
  原本以为是不知处的毛病,可当时咎抬头时,却心头一悸。他看到沉皑在看他,坐在床边,保持着胳膊放在床沿的姿势,眼睛里的情绪不加掩饰地翻涌,随即又抽帧一般覆灭。
  时咎的话还没说完,但也没收住,只能顿了一下,接着不太自然地说:“虽然不是专门研究它呃,你怎么了?”
  时咎觉得难以置信,原来这窒息来源于沉皑,而他前一秒还在说沉皑没有情绪,就迅速感知到他,他感知到了沉皑再一次的情绪波动,如此强烈,如此震颤。
  时咎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他想:那是什么?
  沉皑捏紧了拳头,随后在一声微微叹息里,把所有风起云涌尽数收了个干干净净。
  “没事。”他平静地说。
  “真没事?”
  “嗯。”
  沉皑站起来,拿了病床边的水和吸管过来,问他:“喝水吗?”
  时咎摇头。
  “好吧,需要就叫我。”沉皑将水放回去,便又在原处坐下。
  两个人没有说话,互相静默地看着不同的地方,心事在病房里堆砌成厚厚的墙。
  时咎觉得,沉皑淡然的背后还有什么汹涌的东西,有时候感觉他想释放,有时候又觉得他不想释放,无数思绪在脑子里峰回路转,便只剩下一个词——克制。
  而沉皑觉得,时咎现在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但更多的是无奈,那种无奈没有消极的意思,只是一种——孤独。
  灰色的光逐渐包围沉皑,当他意识到自己揣摩了时咎的思绪时,便如梦初醒一样抬头,就看到了这些灰色流光。
  他愣住了,他须臾想起那个已经忘记的梦:站在时咎的房间里,这些灰色的光也曾包围过他。
  而现在这些流光却真实出现了,他看向时咎,发现时咎还在看天花板,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他轻轻抓了一些光,又捏拳,这些光便消失了。
  察觉到动静,时咎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他。
  “没事,休息吧。”沉皑低声说。
  时咎朝他眨眨眼。
  “怎么了?”沉皑问。
  时咎的眼珠子上下转了两圈,打量着沉皑说:“烦,突然发现你比我帅,有点不能忍。”
  沉皑:“……”
  时咎确实没有主动打量过沉皑,曾经每次见面都水深火热,后来又各有事,实在没有心思还能想到关注一下对方的外貌。
  沉皑真的很高,与其说是脸好看,不如说是气质更佳。
  他的眼睛实在太吸引人,双眼深蓝色,像潜入便窒息的海底,也像坠落便尸骨无存的深渊。
  似乎从来见他都只会穿一身黑,那双眼睛便是他无边黑夜里唯一的色彩。矮靴,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干净简洁,一股军事风,皮肤偏小麦色,是长期在太阳下运动的健康肤色。
  他只是在那不动,就如同一幅立体绘画,有如文艺复兴初期置身于和谐自然中的、吉贝尔蒂的浮雕作品。
  “看够了吗?”沉皑问,他发觉时咎那直勾勾毫不加掩饰的目光已经把他从头到尾扫描透了。
  “还可以。”时咎回答道。
  外面传来敲门声,接着护士走进来,她看到沉皑,礼貌叫了一声:“沉先生。”
  有的伤口要重新换药,脸上红肿的地方也重新盖了冰块,时咎痛得不想说话,只想赶快睡醒,怎么梦里的痛感也真实得让人难以忍受啊。
  见他狰狞的模样,沉皑竟笑了一下,顿感心情舒畅许多。
  时咎生气:“蓝……沉……啧!你真没礼貌!嘶!”结果说话声音动作太大,扯到伤口。
  护士责怪他:“别激动啊,不想好啦?”
  时咎没敢说话,沉皑的笑意却更明显了。
  我恨他。时咎心想。
  第21章 自由安宁的日子
  天偏不遂人愿,时咎总觉得一定马上就能醒来了,可他在医院了躺了好些时间,躺到他已经可以慢慢走动了,这个梦还没醒,从来没有这么希望梦醒过。
  沉皑白天会回起源实验室忙一会儿,通常到下午一些就会来医院。
  时咎最开始还觉得有点不太自在,但沉皑说,他在这儿没有别的朋友,如果自己不来,把他一个人放在这儿,也会觉得内心不安。着实把时咎感动了一把,但在沉皑嘲笑他走路太慢姿势太怪后,这个感动也烟消云散,变成理之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