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程不渔深吸一口气,叹道:“前辈眼光真是极好。只是她是个哑巴,恐怕……”
  岂料屠人富拍案而起,喜不自胜:“哑巴?哈哈哈哈!哑巴更好!咱家婆娘还在的那些年,是成日絮絮叨叨,咱耳朵根子都磨破了。若是个哑巴,倒免了成日听那些娘们儿家家的话。”
  程不渔与阿白面面相觑,顿时失语。
  程不渔眼珠又是一转,堪堪笑道:“前辈横刀夺爱,怕是有损前辈江湖声誉吧?”
  “咱屠人富还哪有什么声誉!江湖之中,提起这三个字,人人便只能想到泥塘狮子穷赌鬼,‘毛都赔光’屠人富,声誉不声誉的,咱家早已不在乎!”
  眼见着这屠人富顽固至极,蛮不讲,程不渔一时竟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他紧紧抿着嘴唇,喉咙发干,阿白也默默垂着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老天爷啊老天爷,今天我出门儿明明瞧过了黄历,怎还是如此倒霉!
  “你二人怎光呆站着不说话!到底赌是不赌!快说!嘿嘿,就算你们不想赌,今儿个在咱这,也非赌不可!”屠人富恶狠狠地把眼一瞪,容不得他二人有半点质疑。
  “我……”
  好你个屠人富,我敬你是个前辈,这才对你尊尊敬敬,晓之以!没想到你竟是个死缠烂打搅屎棍!如此为人,不配我好言相劝!光天化日,强抢姑娘,我程不渔还怕你不成!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程不渔这般下定了决心,刚要发作,却突然看到屠人富身后的窗外一道黑影一掠而过。他忽而眉心一锁,一瞬之间,计上心来。
  马上就要怒发冲冠的他却突然面色一变,一拍桌子,朗声大笑道:“好!赌就赌!小爷我早就想试试自已的运气究竟是好是坏!”
  听到程不渔这番话,阿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瞪着程不渔,呆骇在了原地。
  万万没想到这程不渔看起来虽威风八面,竟然是个色厉内荏的怂包,三言两语就将她卖了个精光!
  怎么办?刚出狼穴,又入虎口。跑是铁定跑不出屠人富的手心,现在她只能在心里从无量天尊阿弥陀佛到阴曹地府牛头马面念叨了个遍,祈求自已能死里逃生。
  不过,她竟然也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一丝丝的侥幸,希望程不渔真的会赢。
  然而,就在她幽怨的目光与程不渔明亮的双眼相遇时,程不渔却忽然露出了一丝诡笑,微微侧首,冲她单眨了一下眼睛。
  屠人富听到程不渔竟这般爽快,顿时喜笑颜开:“好!好!小兄弟你实在是个痛快人!既然如此,咱家也不跟你磨磨唧唧,我们只赌一次!你可同意?”
  “同意自然是同意!”程不渔高声吆喝着,“但是您老好歹得答应我个条件!不然我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傻瓜笨蛋了!”
  屠人富简直要被他笑得直不起腰来:“只要咱家能做到,就定答应你。你且说来,到底是什么条件?”
  程不渔却神神秘秘道:“等我输了,我便告诉你。不过您放心,保准是您能做到的。”
  屠人富拊掌道:“好!既如此,那我们便一赌定胜负了!”
  “那么,赌什么呢?”
  程不渔嘴上欢喜应承着,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周遭那几扇窗子。一旁的阿白早就已经面如死灰,瘫坐在桌旁,手死死捏着桌角,骨节发白,不住颤抖。
  屠人富坐了下来,略一思忖,大手一扬,对一旁的店小二道:“你,把你们家所有的酒,撕掉签子,擦拭干净,各上一坛来!再拿两个碗!”
  小二慌慌张张而去,不消片刻,便抱上来十来坛酒。屠人富不耐烦道:“够了,够了!”
  他拍了拍手,道:“小兄弟,你且选一坛来。”
  程不渔扫视了一圈这些酒坛子,却见它们全都一模一样,大小、颜色、质地分毫不差。程不渔随手一指,便选中了一坛,道:“就它了!”
  “好!我便与你赌,这坛子里,究竟是什么酒!”
  阿白的心已燃尽,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了雪白的灰。
  程不渔细细端详着这坛子,眼睛微微一转,心中就已经拿定了主意。他开口道:“前辈,我赌这是一坛杏花春!”
  屠人富大笑道:“小兄弟,咱家断定,这是一坛渡秋江!”
  说罢,他掀开盖子,将酒倒进二人碗中。
  程不渔年仅十六却已经品酒无数,怎能不认得这酒?的的确确、不容置疑,这正是以上好乌木做那泡酒物,年份最久、最为纯正的渡秋江。
  程不渔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当真是极好的渡秋江!”
  “哈哈哈哈哈!”屠人富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咱家赢了!赌奸赌滑不赌赖,小子,你可得说话算话!”
  他似乎是头一遭因为赢了而这般开心。而一旁的阿白只觉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险些要吐出血来。
  我疯了、我病了,我活够了,程不渔,你呢?
  她的眼神忽然一凛。大不了我和这屠人富拼了!死得倒也不算冤枉!
  这般想着,她的手已经向腰间摸了过去。
  程不渔开口道:“晚辈自然不会诓骗前辈,只是,晚辈那个条件,也该说给前辈一听了!”
  “你且快快讲来!”屠人富急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