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踱步来到金钟罩背面,用木剑轻轻敲了敲罩顶三次,那罩子竟然似被人拉着一般,“咻”地一下便飞上了天去,消失得无影无踪,简直就跟变戏法一样。
  眼见喜一个趔趄扑在了地面上,心里恨不得将陆旸千刀万剐。
  他跳了起来,指着陆旸的鼻子道:“你小子,最好别再给你爷爷耍花招!”
  程不渔道:“哎哎哎!方才还一口一个师父叫得亲热,这怎地又变卦了么!”
  眼见喜憋红了脸,讷讷道:“……我错了。”
  陆旸却伸手按住了他的脑袋,道:“你怕我耍花招,我却觉得,你不耍花招,便已经是万幸了。”
  他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指了指眼见喜,便头也不回地往风雪中走去。
  他的衣衫比程不渔和沈璟彦还要单薄许多,可他看起来却丝毫不像是冷的模样。
  三人一驴紧随其后,越走风雪便越大,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陆旸这才驻足。举目望去,这里与其他地方毫无半点差别,同样都是一片苍苍茫茫,不辨南北东西。
  陆旸道:“此处便是阵眼了。”
  眼见喜凑上前去,定定望着陆旸面前的那块雪地,愣声道:“你如何能认得这里就是阵眼?”
  陆旸狡黠一笑:“我如若告诉了你,那岂不是将祈雪阵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么?我总不能让你做我的传人。”
  他将木剑戳进雪里,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道:“二位少侠,小眼见喜,你们可站稳了!”
  他忽然止住不动,用力向下一刺,只听不知何处传来“轰隆”一声,仿佛一记闷雷自天边炸响,整个祈雪阵开始不住剧烈颤动起来。
  沈璟彦一把拉住程不渔,二人竭力想稳住身体,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站稳,霎时间整个天翻地覆,茫茫大雪如自盆中倾洒出,俨然一副雪崩之态,瞬间便将三人埋了进去。
  片刻后,震动才渐渐息止。
  程不渔只觉得自已已经全然呼吸不得,挣扎着推开面前沉重的雪,猛地坐起,却愕然发现,盖在自已身上的并不是雪,而是一层极为厚重的泥土。
  一旁,沈璟彦也刚刚坐起,紧紧蹙着眉头,重重喘息,似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惊。
  眼见喜又自泥土中伸出一只灰扑扑的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像一只老鼠一样,从土里艰难钻出。
  此时此刻,眼前竟是一片火红的密林,一层厚厚的落叶铺在地上,如毯子一般。
  密林之中飘散着阵阵时浓时淡的雾气,一个简陋的草庐静静伫立,草庐之上,竟然还冒着点点炊烟。
  狗蛋仍是站在程不渔身侧,用脑袋蹭着他的脸。
  程不渔轻轻拍了拍狗蛋的脑袋,站起身来,却见玄溪道长正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头上端坐,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几人走上前去,程不渔摸着脑袋,目瞪口呆又匪夷所思道:“玄溪道长,这是哪里?”
  陆旸笑道:“荆襄境内。”
  这四个字刚说出口,眼见喜便发了疯般扑了过去,一把夺下陆旸腰间的木剑,嘶吼道:“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六十多年的苦心钻研,竟然还不如一个黄口小儿!我不活了!”
  边说着,他边将木剑在自已的脖子上划来划去,可却始终未能伤到自已分毫,反倒是将木剑上的灰尘擦得干干净净。
  程不渔俯身捡起一片脱落的山菊花瓣,自指间轻轻一弹,“咚”地一声,那木剑竟然被这花瓣击飞了出去。
  小小的一片柔弱花瓣,其势竟同石子一般。眼见喜更加错愕、更加心如死灰,当场尖叫:“竹叶飞花!好啊!土可杀不可辱!我不活了!我定是不要活了!”
  杀人不说,还要诛心。沈璟彦在心中默默为程不渔竖了个大拇指。见眼见喜这副模样,他心下又觉得一阵好笑。
  程不渔不怀好意笑道:“你若死了,那十八皇子的赏金,你和耳听怒就都拿不到了。哦,对!还有玄溪道长的那一份,也拿不到了!”
  眼见喜的眼睛抖动着,嘴唇抽动着,手也战栗着,蓦然半晌,竟又抽出短匕,眼见着便要往自已的肚子扎去。
  陆旸却一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意味深长笑道:“小眼见喜,刀子可不是随便玩儿的。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眼见喜蓦地一愣,哭嚎得更厉害了。
  沈璟彦终于无奈轻笑了一声。
  陆旸认真道:“既然你已经做了我的童子,那我便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让你死,你便不能死。你可明白么?”
  眼见喜心不甘情不愿地“噗通”跪倒在地,脑袋耷拉着,哭得快要断了气。
  程不渔也笑得快要断了气:“眼见喜呀眼见喜,我是该安慰你,年纪大了别动气,还是该安慰你,小小年纪生什么气?”
  陆旸笑着摇了摇头,手指轻轻一捻,一粒丹药便飞进了眼见喜张得圆咕隆咚的嘴巴里。
  眼见喜瞬间没了声音,眼睛瞪得滚圆,扼着喉咙,惊恐万状地瞪着陆旸。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眼见喜怒道。
  陆旸淡淡道:“你别慌,不过是一种剧毒而已。你应该听说过,它叫钩吻丹。”
  “你别慌”与“剧毒”与“而已”,这些字组合在一起,怎么听怎么别扭。
  眼见喜战战兢兢地抬起手,指着他:“钩吻……你,你好恶毒的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