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凌唐顿了顿,没接那枚很可爱的小冰激凌:
  “送您了。”
  大姐显然没料到,立即回绝:
  “小孩玩的东西,我要这干嘛啊,你还给他吧,这小孩挣钱也不容易,那天还跟我说要挣钱给买大房子呢,我问他是不是给爸妈住,他摇摇头,说一个什么哥哥,估计从小无父无母,由哥哥养大的吧,又可怜又……”
  凌唐听到这儿,像冰封的人终于得了阳光开始融化,僵硬而郑重地接过小冰激凌,垂眸不语许久,大姐还在絮叨个什么,他已然没有听到。
  直到大姐接二连三地喊他,凌唐才抬头,看了看她身后几乎没有卖出去红薯的铁炉:
  “谢谢,我买三个烤红薯。”
  大姐一听,赶忙高兴地给他称红薯,临了还再三嘱咐他把东西还给小孩。
  厚雪在车辙、足印的碾压、踩踏之下,变得坑坑洼洼,凹陷进去的地方显得黑黢黢的。但与此同时,不平的地面也承载了夜灯和月亮的光茫,黑或许更黑,亮的地方也更亮,甚至耀眼。
  凌唐踩着一地月光,朝日落的地方走去。
  日落的地方,是黑夜,或是不是,他的答案模棱两可,直到摊在宿舍沙发的一瞬间,他才有了明确的认知,却又因片刻的清醒而更加痛苦。
  他打开手机,时隔大半天回了乐野的第五条消息,是两人分开至今的第五条消息:
  “超级棒。”
  纵使如此,乐野收到消息还是高兴地蹦了起来,他这些日子可太快乐了。
  刚才,他应隋寂死皮赖脸的纠缠,给他插队做了一副木雕麻将,然后毫不手软地收了对方二千块钱的手工费,自己嘻嘻乐了半天,又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给凌唐说了一遍。
  末了,还给凌唐发了个小红包,问他自己是不是超级棒。
  他以为这条消息又要被大忙人石沉大海,没想到凌唐竟在自己发出去的一分钟后回了。
  乐野转过身子,忽视隋寂似笑非笑的吃瓜表情,琢磨了下,这会儿凌唐应该没加班吧,那是不是能多聊几句,便又开始连环骚扰:
  “凌唐哥,我想你了。”
  “工期进度飞速,预计提前两天结束这单,到时候我一定去找你好不好?别再拒绝了吧,你忙你的,我可乖了。”
  “凌唐哥,想要亲亲。”
  敲完最后一个字,乐野自觉耳根发热,但转念一想,没什么吧,他俩关系都在这儿了呢。再者说,分别前的那天晚上凌唐也不是没亲自己,好像还挺多下呢。
  想到这儿,他又觉得文字不足以向凌唐展露自己万分期待的心情,拨了个视频过去,但一分钟后自动挂断,再拨一次,依旧无人回应,半小时后,凌唐说忙。
  乐野已经准备放下手机要去木工房里赶活了,看到这条消息,心情一起三落,失望的表情落在隋寂眼中,对方翘着脚嗑瓜子,八卦道:
  “跟你说了发张照片过去,要么敞个胸啊,要么露个腿啊,医生很快沦陷……”
  乐野闻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神色颇有凌唐的三分凶狠:
  “你们家陆老师说得没错,你真……真……”
  乐野“s”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出“骚”字。这话要说到前天晚上,他忙完之后已经凌晨两点了,所以没有敲门,推开了客厅的门——要进卧室,需要路过客厅。
  没想到,往常早早睡觉的隋寂没去睡觉,大剌剌地坐在客厅里的一把圈椅上,两腿分开挂在椅子上的把手上,一手举着手机视频,一手进行着少儿不宜的动作。
  乐野惊呆,然后又听见手机里传来一声儒雅但冷硬的:
  “太骚了。”
  啪嗒,他手里的木头掉在地上,慌得捡起,再抬头时满脸通红,隋寂已经快速穿好了裤子并挂断了视频。两人默默对视,场面万分尴尬。
  几天来,乐野看见他都还很不自在,说话都比往常少了,隋寂也不拿凌唐揶揄他。谁知今天两人先后越界,旧事重提,乐野尴尬得暗暗后悔,隋寂显然早就没所谓了:
  “你要这样,他也夸你骚。”
  乐野就多余后悔,冷冷地剜了他一眼,推开门干活去了。
  他虽然并打算参考隋寂的建议,但也确实十分失落,自凌唐回阿勒泰市工作,他原以为两人就算短暂的异地,也能通过微信、电话甜甜蜜蜜。然后现实十分冷酷,对方的电话没有,就连自己见天发过去的几十条微信也常常被忽视,回想起两人的对话,自己就跟独角戏似的。
  乐野加快手中的动作,还是要早些跟凌唐见面,隔着手机的凌唐总是太过冷漠。
  还有越来越冷漠的趋势。乐野撅着嘴,十分委屈地相思,他昨天晚上甚至都把凌唐之前给他的医嘱录音翻出来了,反复听了几遍对方带有磁性的“高哈尔”,才勉强压住如潮汹涌的想念。
  这天晚饭时间,乐野跟隋寂还有艾伊木一起吃饭,饭菜挺丰盛,算作给隋寂送行,他扭了的脚早就好了,硬是又在乐野这里赖了几天。
  “要不晚点再走撒,还舍不得你么。”
  艾伊木摸索着伸手,拍了拍隋寂的肩膀。要说隋寂在这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每天能陪艾伊木聊聊天,老太太的脸上都多了好些笑意。
  隋寂收起往常一贯的轻浮表情,认真说道:
  “谢谢款待,有机会我会再来的。”
  艾伊木睡后,隋寂还罕见地跟乐野聊了聊,劝他对凌唐不要操之过急:
  “老男人嘛,总会顾虑多,你等他忙完、缓缓……”
  乐野打断他,说凌唐不是老男人,隋寂笑笑:
  “好,跟你一样十八。但你要知道,他这情况,肯定需要多点时间和空间……”
  乐野听着听着就思绪飞扬起来,很不高兴,很委屈,他给凌唐够多的时间和空间了,以至于今天一整天对方都没回他的微信,他也还很懂事地安慰自己,凌唐忙,别胡闹。
  他越来越乖,可对方越来越难抓住。
  “喜欢一个人,好难啊。”
  隋寂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大话、空话地劝慰,良久叹了口气,在心底说了声是啊,真的很难,对谁来说都是如此。
  第二天一早,隋寂要坐村长的车去镇上。
  凌唐拉了一个行李箱,又背了个大包,气喘吁吁地拉开木门,急道:
  “隋寂哥,我跟你一起去。”
  隋寂皱了皱眉,并没有下车帮他拿东西,顿了顿,又换上揶揄地表情:
  “千里追夫,还是捉奸啊。你要不这样,我先给你探探信,再说了,你的活儿还没……”
  夜雪早已停下,但冬风忽紧,吹得漫天茫茫,乐野用力眨了眨眼:
  “真能捉到奸,我就给他剁了……”
  “你阻拦我,裴应哥也不让我去……其实,是他又不要我了吧。”
  乐野其实想说的是这一句。
  他想去阿勒泰市见凌唐,想到发疯。
  但他真正到达阿勒泰市,是在大寒那天。
  大寒过后是立春,但阿勒泰的冬天过分漫长,一月下旬属实离开春还早。
  数不清是第几场大雪,天空像是四分五裂,呼啦啦地纷洒洁白。深吸一口气,透骨的寒,似有阳光的余温,可一眼望不到头的林荫小道,哪里才是光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