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发生什么了?”她问道,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张泡了水的纸,软弱无力。
  北信介抚平降热帖,确保边角也贴住了:“你摸到毒藤,过敏发烧了。”
  “毒藤?”喉咙不大舒服,米仓枝夏哽了一下。
  “我扶你起来喝水。”北信介说道。他本跪坐着,起身靠近米仓枝夏,手穿过枕头下方,揽住了她的肩膀。
  米仓枝夏不知自己有没有用力,在察觉到时已坐了起来。
  北信介撑着她的身体,拿来放了吸管的水杯。米仓枝夏咬住吸管。水进入身体后,喉咙好受了些,但还是没法降下身上的灼烧感。
  “左手手心发红起泡,是摸了毒藤。”北信介说:“你昨晚是想藏住它?还伤到了哪里?”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被看穿了啊,又一次。
  “不知道,应该没有了。”米仓枝夏借着烧糊涂的劲儿晃了晃脑袋,转向她的左手。
  “我待会处理,暂时不要碰。”北信介扶着她躺下,拿起温度计:“现在先测温,别动。”
  米仓枝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像是呜咽的应答。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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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信介捏住米仓枝夏的耳边,柔软得像是花瓣的耳廓被他往外扯开了一些,放入测温计的感应头。
  片刻后,发出测量完成的滴滴声。
  38.7c
  看来得去医院了。
  “不去医院。”米仓枝夏说。
  她烧得两颊发红,平日里发亮的眼睛也黯淡不少,却依旧透着鲜活的存在感。
  生病时人的感知不一定会变弱,米仓枝夏此刻就像是小动物,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也或许她是下意识这么说的。
  “你烧到接近39度。会有危险。”北信介说。
  米仓枝夏的头在枕头上蹭了几下,表示拒绝,抬起右手抓住了北信介的袖边:“不要,我不要去医院,也不要吃药。”
  本来就烧得眼眶湿润,此刻更是快要哭了。就像是小孩。看来是在医院里留下了格外深的阴影。
  “那就观察一阵。”心情放松有利于身体,北信介说:“你在今晚前能降下38度就不去。”
  “嗯。”米仓枝夏的手落了下去。
  听到这消息,她像是安心了,浮着的眼皮垂下,闭上眼睛。
  “先别睡。”北信介阻止她进入沉睡:“我给你的手上药。”
  他端来一盆水,沾湿了小毛巾沾,拧干后,北信介握住米仓枝夏的手,用毛巾的一角擦过她的手心。
  “唔……”米仓枝夏疼得皱起眉头。
  像是有带刺的藤条划过她的皮肤外层,只是轻轻带过,却像是要撕扯下一层。
  “因为有其他伤口,所以会疼些。”北信介说道:“很快就好。”
  清理好后,他打开一管软膏。毒藤过敏不少见,当地人家常备药物。
  米仓枝夏感到一股凉意漫过手心,像是将手浸润在最清澈的溪水里。在舒缓的感觉中,她又睡了过去。
  好像只是一眨眼,她醒了。
  天色已大亮,北信介走到窗外,束起窗帘。
  “我煮好了粥。”他回头说道。
  脑袋依旧发昏,困倦与迟钝缠住了她。
  米仓枝夏迷迷糊糊地望着上方灰黄色的天顶。只要不是医院的白房间,哪里都好。
  一个人坐在床上,等待着有人来,但只有父亲的司机定时出现,吉转交给她需要完成的作业。
  当她忍不住其他人在做什么,司机背出了父亲、母亲和姐姐的日程表,他们听上去确实很忙,没有时间来医院陪她。
  她偷跑出房间,听到护士们议论。
  “小姑娘真可怜。”
  “祖父是前大臣,父亲是贸易公司的董事长,一个人住在这么好的房间,比得上我好几个月工资了。”
  “是啊,哪里可怜,她应该多受些折磨才公平。”
  “也没必要这么说啊。”
  她们在检查时对她那么好。耐心地对她说话,温柔地问她疼不疼,她还以为……
  所以小时的她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多受些折磨。如果她更难受些,生活在痛苦中的会不再难过吗?
  此时此刻,死神像是俯视着她,已将镰刀压在她的身上,重得她喘不过气,在她身体中燃烧的,大概是地狱的火焰。
  “……我没胃口。”她努力发出声音。
  “你不想吃,但身体需要。”北信介回道,并未停留。
  米仓枝夏拧着眉头像在吃药,舌头试探性地品尝着它的味道。
  她想不起先前生病时吃的是什么,但粥并不难吃,反而觉得能很快吞下第二口。
  “我自己来。”她说。
  北信介不确定她是否能行。
  “等等。”他说着出了门,搬来一张矮桌。高度刚好放碗,米仓枝夏也不用压低身体。
  她握着勺子,动作迟缓地将粥塞进嘴里。碗靠边的位置放着酱菜,是北信介奶奶腌制的。
  “小心烫。”北信介提醒。
  他坐在一旁,确认米仓枝夏自己能吃。她也很听话,没动左手。手心上涂了软膏,绿油油的颜色,像是糊了层芦荟。
  他起身要走,米仓枝夏抬起头:“……别关门。”
  “你的情况要避免吹风。”北信介垂首望着她。
  米仓枝夏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
  “我会留些缝隙。”他说。
  他确实留了条缝,小到阿豆只能隔着缝隙露出一只眼睛。
  “过来。”米仓枝夏不知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阿豆的眼睛也看不到了,朦胧中听见小狗跑远的声音。
  啊,是被讨厌了吗……
  脑袋里的丝线解不开,她好像又要陷入糟糕的梦境里了。
  她任热度侵袭自己,忽然有一团毛茸茸蹭了过来。阿豆不知什么时候穿过了那缝隙,在用鼻子碰她。
  “……我还活着啦。”米仓枝夏从鼻子里发出呼呼的笑声,伸手抱住阿豆的脖颈:“可别吃了我。”
  阿豆挣扎了一下。来路不明的女人,我才不会吃。不过它还是蜷起膝盖,在米仓枝夏身旁趴下了。
  既然你这么想抱着我,也不是不可以。
  北信介刚才在院子里给阿豆洗了澡,吹干后,阿豆身上的毛蓬松,靠在旁边有阳光的味道。
  米仓枝夏睡了过去,之后就是被北信介叫醒,还是吞下了退烧药。寡淡无味的药片,像是吃进去了一口棉花,米仓枝夏吐了吐舌头。
  过了一会儿,北信介又来测了下她的体温,38.2c。
  还是没怎么退下来。
  他在清晨时去检查家畜们的情况,回来做好早餐后,等到九点不见米仓枝夏,进来就发现她发烧了,像是在做噩梦,嘟囔着什么。
  露在外面的左手即刻昭示了病因。
  幸亏当地人清楚如何对付毒藤过敏,家里也有常备的药膏。趁米仓枝夏吃完一餐后睡得沉,他去了躺地里看情况,之后就呆在家打扫卫生。
  北信介放下体温计,阿豆在米仓枝夏身旁打了个滚,朝北信介晃了晃尾巴,张嘴打了个哈欠,意思是“我可按照你说的进来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