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他面颊被琼华镀了一层银霜,越发冷厉。
  她不由后退半步:“四爷。”
  萧令烜浑身散发冷气,声音格外低沉:“有话同你说,叫其他人避让。”
  徐白:“是。”
  她回头,对冯苒说,“你去正院和西西住。”
  冯苒看着萧令烜,又看向徐白,想要开口。
  她真是不怕死,面对萧令烜也敢替徐白出头。
  徐白已经用力捏住了她的手:“去吧。别说什么。”
  冯苒被捏疼了,这才出去。
  走到院门口,她还是忍不住说了话:“四爷,别为难岁岁。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您担待一二。岁岁对您和阿宝都很忠诚。”
  萧令烜没回答她。
  他径直进了院子。
  冯苒出去,徐白就虚掩了院门,随着萧令烜往里走。
  她在家里穿一件睡裙,外面罩小短袄。一双小腿露在外面,上身似过冬,下面似过夏。
  肌肤白,又被庭院的月华一照,越发冷白。
  萧令烜在客厅沙发里坐下。
  徐白犹豫着,立在旁边,直到他说:“你坐下。”
  徐白不好与他同坐,搬了小锦杌,坐在沙发旁边,靠着沙发扶手不远不近。
  萧令烜审视她:“不冷吗?”
  “还好。今晚挺暖和,可能要变天了。”
  “小日子应该多穿一些。”他说。
  徐白一时哑然。
  他杀气腾腾来了,竟是为了关心她的小日子?
  他又怎么知道?
  是手包里的药吗?
  表情如此严肃,话却不是特别冲。
  “徐白。”他叫她。
  徐白坐正几分:“您说。”
  “问你一个问题。”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沙发扶手,“你很讨厌我吗?”
  徐白抬眸。
  灯光下,他黑眸越发明亮,似两轮冰魄,亮得又冷又渗人。
  “没有,我从未讨厌过您。”徐白一直攥着手指,说话还是平常的腔调。动听,节奏很有韵味。
  她答完,室内沉默。
  沉默如水蔓延,快要令人窒息,徐白又忍不住开口:“您是我的贵人。没有您,我如今不知过得多糟糕。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无人识货,哪怕我自负有些学识,也无容身之地。”
  萧令烜静静看她。
  她只与他对视一眼,就快速挪开目光。
  “既然你不讨厌我,怎么总装不知情?”他半晌才开口。
  徐白视线落在自己膝头,没抬眼。
  “不知道我心里有你?”他问。
  徐白的心猛然起伏,跳得她耳朵里能听到动静。
  她一时口干舌燥,无法言语。
  男人已经托起她下颌,强迫她抬头,看向他的眸。
  指腹粗粝,带一点刮擦的触感,徐白浑身颤了下,又想要躲开。
  她只得看向他。视线里有头顶灯光照射下,修长眼睫落下的阴影。
  “知道吗?”他固执问。
  徐白嗯了声:“知道。”
  萧令烜心头的烦躁,似被吹进了一点凉风,他舒畅了很多:“既知道,为何总逃避?”
  他指腹的触感,一直叫徐白想要颤栗。
  她偏头,挪开了。
  萧令烜顺势松了手。
  “四爷,我以为我们说清楚了。”徐白说。
  “正月初八那夜的事,说一说就能了结?”他又有点恼。
  “我当做无事发生。”徐白道。
  萧令烜沉下脸:“你都见了血。”
  徐白很想说,让女人“见血”,对你不是平常事吗?
  “……它不重要?”他又问。
  徐白:“你也见了血。”
  “是同一件事?”
  “您给了很多好处。而且我们说妥,此事翻篇不提的,四爷。”徐白道。
  萧令烜再次沉默。
  而徐白,这次没有在沉默的空隙里,没话找话。
  她坐在那里,似立在一口美丽的深潭边。她很渴,又热,很想跳进潭水里泡着,大口大口饮水。
  这样会很舒服、很安心。
  可她也知道,潭水太深,她下去了就再也上不来,她会被溺死。
  她没这本事。
  不管是应付男人,还是正常恋爱,都是她未曾涉足的学识。她也无经验可参照。
  死在深潭里的女人,绝不止她一个。
  “喜欢我吗?”萧令烜突然再次开口。
  徐白闭了闭眼。
  她知道命运在推她,很用力,势必要她入潭,死无葬身之地。
  她心中悲凉。
  没回答,她只是看向他。
  萧令烜也在看她。黑眸里,有非常浓郁的期盼。
  对视的这一眼,耗尽了他全部克制。
  萧令烜用力将她拉过来,抱紧了她。
  徐白贴在他怀里,没动。
  他的手臂很重,肌肉的坚硬贴着她,勒得她生疼。
  她没吭声。
  拥抱后,他捧住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
  淡淡烟草的清冽,笼罩她,她的手扶住他肩膀。
  越吻越深,徐白几乎被他压在沙发上,一颗泪落在唇边,他尝到了眼泪的咸湿。
  唇分开,他的理智所剩无几,手指去揩她眼泪:“别哭。”
  “你想要我,是吗?”她问,声音抽噎了下。
  软软颤颤的一句话,似冰水泼在他心头,把他浑身燥热都熄灭了。
  “……不,我今晚不是来做这事的。”萧令烜道。
  掌心胡乱抹了抹她的眼泪,他的声音越发慎重,“我不是来欺负你的。”
  他只是对她的逃避,很生气。
  第142章 她的真心
  萧令烜将她搂在怀里。
  徐白没动,静静依靠着他。
  两人都没再言语。
  “……跟我谈恋爱,怎样?我也想学学新派的人。”他轻声对徐白说。
  “好。”徐白的声音很轻。
  萧令烜笑起来。
  眉目舒展,吻了下她的唇。夜渐深,他依依不舍松开了她,回去了。
  徐白很晚才睡。
  睡得太迟,小腹坠痛,她辗转反侧,只小睡了片刻。
  冯苒天还没亮就偷偷摸摸回了小楼,来敲徐白房门。
  “进来吧。”
  冯苒先小心翼翼瞄一眼。
  还好,四爷没留在这里过夜——想想也不太可能,岁岁不会答应。而四爷,如果想要强迫她,也不会拖延到今时。
  徐白洗漱,冯苒倚靠门框,一边梳头一边和她闲话。
  “你是喜欢四爷的,对不对?”冯苒问,“你不提,我怕你烦,也没问。”
  太了解徐白了,冯苒从蛛丝马迹里,看得出徐白对萧令烜的动心。
  徐白默默吐掉了口中的牙粉,对着镜子轻轻颔首:“烈酒会上瘾。哪怕明知千般不妥,还是会沉醉。”
  知道他风流。
  也听他亲口说,不会收敛品行。
  “……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办?”冯苒问她。
  “他不会长情。”徐白说,“而我,的确渴望一段感情。他愿意跟我谈恋爱,我答应了。”
  冯苒眼皮跳了下,很担心:“将来呢?”
  “日头再好,傍晚也要落山;一顿好饭,也只裹腹几个时辰。人生本就是无常。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徐白道。
  冯苒:“你好豁得出去。”
  “因为我无法掌控像萧令烜那样的男人。”徐白说。
  他的人生,徐白做不了主。
  她在他面前,不管是阅历、财富还是体力,都微不足道。
  如果她心里没有这个人,她会拒绝,不想做他人生的一段艳遇。
  偏偏,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既如此,徐白也想随性一回。
  她努力勤奋,时刻保持理智,放纵一年半载又能如何?
  分手时,他不会亏待她——看他对其他安分守己的女人多大方就知道了。
  徐白总觉得好苦。
  和萧珩的关系,苦;父亲对家庭的背刺,也苦。
  她太想要一点甜蜜了。
  “……岁岁,你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冯苒又问。
  徐白正在擦雪花膏,闻言想了下。
  什么时候呢?
  可能是大帅被枪杀后,他将她保护了起来;而在那之前,他们俩有过那个混乱的夜晚……
  往后再看他,心里是不同的。
  这些不同寻常,被刻意压制,徐白从不审视内心。
  她记得,有个雨天的夜晚,他送她回来,她不小心在车上睡着了。
  醒过来,就发现自己靠着他肩膀,只得赶紧继续装睡,预备混过去。她装得辛苦极了,小心翼翼挪开头,却被他吻了一下。
  只一下,他匆忙下车。
  那个晚上,徐白没怎么睡。
  她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鼓动着她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