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南宫凛听她弯弯绕绕,最终意思不过是想要他的证词,双眼微眯道,“你想审问朕?”
  “不错。”季窈站得笔直,直直对上南宫凛的双眼说道,“确切地说,我想知道皇上你昏迷之前和醒来之后看到的事。”
  “大胆!”
  卫公公挥舞着拂尘冲上来,指着季窈鼻子刚准备开骂,南宫凛伸手示意他退下,脸上笑意未减,“无妨,朕既允了你们十日,这十日便陪你们好好把案子办下去。”
  众人换到皇帝书房坐下,胆战心惊地看着季窈,不知道她准备如何审问皇帝。
  南宫凛低头喝一口茶,缓缓开口道,“那日朕昏迷之前,一直同众人待在殿内。许是体质原因,朕逐渐看到身旁有宫女或者舞姬倒地,等朕反应过来,可能是中了迷香之时为时已晚,最终眼前发黑,倒在朕原本喝酒所在的位置上。”
  “醒来之后呢?”
  “是黄统领带着侍卫冲进殿内的声音将朕唤醒。醒来时朕看见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人套上龙袍,手里还握着朕原本在行宫门口已经上交的长剑。不等朕站起身,黄统领已经带人将朕扣押在原地,朕看见皇上仰面死在龙椅之上,身边大臣、侍卫、宫女全部倒在地上,仅朕一人醒来。”
  “那皇上可有注意到,这期间有没有人动过台阶上那两只仙鹤雕像的眼珠子?”
  “没有,从头到尾只有皇帝、太监和宫女端着菜肴和美酒上去时曾经过,至少朕没有看见那两尊雕像动过。那对雕像的眼珠子怎么了?”
  “那是四只夜明珠,如今两侧各少了一只。”
  南宫凛沉吟片刻,忽的想起一事,“朕依稀记得,赫连元雄身边那个太监从皇帝身边走开的时候,朕被他身上不知道什么东西晃了眼睛。当时朕还以为只是他身上玉佩一类的物件,现在想来,会不会就是你们所说的夜明珠?”
  都是不确定的猜测,谁也无法给出正确答案。
  季窈同杜仲交换一个眼神,暂时想不出别的问题,只好起身向皇帝道谢。南宫凛看她条理清晰,开口发问头头是道,心里对她的印象又好上一分。
  “季娘子似乎已经有眉目了,朕就期待四日之后,你给朕一个答复。若是你能将此案完美解决,朕必邀群臣入宫,感谢季娘子你为朕沉冤昭雪。”
  “若是我解决不了呢?”
  南宫凛的目光从赫连尘以及杜仲脸上扫过,笑意稍稍收敛,缓缓道,“那朕便只能将这个天下人眼中弑君篡位的暴君、昏君扮演到底,诛杀赫连氏一家,五马分尸,其余苗疆人全部押解出关,交由武将将你们所有人亲手交给新任苗王手里,任由他处置。”
  季窈不喜欢被人威胁,咬牙反问道,“你以为我们会乖乖等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季娘子和你的朋友们足智多谋、武艺高超,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可牢里那些老弱妇孺就不一定了。朕猜测,就算他们跑得再快,应该也跑不过朕的弩箭和骏马吧?”
  说罢,他不等季窈应答,放下茶盅起身离开,留下书房内众人面色如霜,冷然不语。
  “可恶!我早就说过,这个狗南宫摆明不是什么好人!”
  赫连尘撸起袖子,一副不打人不痛快的憋屈样子,恶狠狠道,“下次他再来,我们懒得跟他废话,案子也不破了,干脆生擒了他,拿他去换我娘和我弟弟,还有牢里那些苗人。”
  杜仲复在椅子坐下,继续查看卷宗道,“这里是京城。就算一时脱身,也难保我们带着这么多老弱妇孺能活着走出这里。”
  一想到自己牵连面前这些朋友,京墨有些坐不住。他起身准备离开,到外头先就这夜明珠这条线索查下去,临到门口时回过头来,开口说道,“对了,听探子来报,近日有不少人在京城附近的深林里见到巨蛇,其形之大,遮天蔽日,疑似是杜仲你们所要寻找的委蛇。”
  “委蛇?!”赫连尘立刻跟着站起来,脸上又兴奋又害怕道,“这是闻着我的味儿,来要我的命来了……来得正好,进京要杀我可以,顺便帮我把这个皇宫和狗皇帝南宫杀个片甲不留,我定要与他玉石俱焚!”
  第202章 地图秘辛 “难得有机会同你独处,别叫……
  南宫凛前脚走出书房,京墨便紧随其后,留下众人继续研究红色包袱里找到的线索。
  晌午过后的栖云行宫艳阳晴好,晒得人懒洋洋的。季窈从房间走出来,带着那张地图在藤椅躺下。
  三份卷宗之中,唯有这份地图暂时还没有派上用场。但要说它毫无作用,李志又断不会将它与其他两份如此重要的证物放在一起。
  日光之下,那张行宫地图已经有些发黄,原本柔软的牛皮变得有些干硬硌手。她的目光落在地图正中的圈内,那里标注着主殿的位置。
  从图上看来,整座主殿是一个长条形建筑,中间四方正殿用于接待外宾,举行酒宴,两侧分别为偏殿和偏厅,分别供皇帝和宾客休憩歇整。
  从地图上看,偏殿和偏厅不管从外轮廓还是大小面积几乎都完全一致,在图纸上看上去像是两块惊堂木。
  正殿她已经去过多次,其中主位台阶和台下宾客分布位置一如地图所标注那样,基本没有误差。她盯着左侧偏殿和右侧偏厅的那两个小方块,思来想去脑子里对这两个地方无甚印象,从藤椅上站起身来,往主殿方向来。
  晴日照耀下,红底金漆大门威严肃穆,推开迈步还有身后洒金的日光一同钻进来。
  想着太监陈寿当年在左侧偏殿门上印下的血手印至今未知其背后缘由,她将地图折好放入怀中,伸手推开左侧偏殿大门。
  门后面是一个与大门一般宽的玄关,右手朱漆墙上挂一幅《岁朝图》,华中皇帝的妃嫔、宫女和孩童围坐在一起庆祝新春的场景与此刻它身处的这座近乎荒废的清冷行宫形成鲜明对比,令人见之唏嘘不已。
  珠帘后的室内陈设豁然开朗,灯挂椅、香几、条案,绕过丝帐帘又是栅足案、熏炉和罗汉床,最后走过屏风,乌木圆桌和四张鼓墩之后才是用以休憩的龙床。
  日光透过花窗正巧打在床头两只兔子灯上,让人恍然生出一种宛若昨日之感。
  季窈站在龙床边,目光落在床上由日光和兔子灯变幻出的光影上。她总觉得这道影子上不止两只兔子的身影,目光绕着整个偏殿环看一圈,终于发现龙床顶上的发光之物。
  那是一颗东海夜明珠。
  个头远比两只仙鹤雕像眼眶中的夜明珠大,季窈抬头看向天花板的距离,感觉这颗夜明珠约莫鹅蛋大小,颜色倒是与仙鹤的眼珠子一样,哪怕在白日里看上去也晶莹剔透、光彩照人。
  她的目光久久凝视着这颗海珠,只恨它的个头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能塞得进仙鹤眼眶大小,有些丧气收回目光,转身往右侧偏厅走去。
  同样朱漆鎏金的隔扇门推开,日光改为从右侧花窗照进室内。
  与偏殿明显不同,厅内珠帘纱帐颜色更为低调内敛,花瓶、砚屏和玉磐也是更有沉淀感的青、墨二色。
  进门之后先是墨色山水的屏风映入眼帘,绕过两侧盆景矮松,方桌后面各有三张席垫,供宾客进到室内后仍旧可以相对而坐,闲谈可亲。
  偏厅没有床榻,另一颗海珠镶嵌在主位书桌顶上,将坐在官帽椅上之人的视线完全照亮。
  这颗海珠比偏殿那颗略小,但依旧是塞不进仙鹤眼眶的个头。
  季窈环视着整个四方偏厅,所有角落一览无余,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身处其中一时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揪着脑子里的疑问一路往回走,快到自己卧房门口时看到竹苑石台上坐着一个人影。
  赫连尘呆呆地盯着竹叶缝隙间透过来的日光,肩膀耷拉,久坐不动,整个人好似灵魂出窍一般木讷。
  他方才在皇帝书房内那一番激昂陈词,颇有与南宫凛同归于尽的意思。季窈走到他身边,直到坐下他才察觉到身旁有人。回过头来颇有些狼狈地看她。
  “你方才去何处了?”
  “随便转转。”季窈随手摘了一片竹叶芯放进嘴里细嚼,叶芯的清新与苦涩同时溢满口腔,“你在这里呆坐着干甚?在想如何与皇帝同归于尽吗?”
  赫连尘看似嗔怒瞪她一眼,情绪更低落一些道,“在想如果最后查出来,凶手真的是那个叫陈寿的太监,我该如何。”
  也对。若包含赫连元雄在内的这些个臣子、宫人真是陈寿所杀,赫连尘长达十五年的国仇家恨就成了最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