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提及家眷,裴钺克制的怒火几乎要顶穿他的喉咙,让他想要行动起来,让眼前这个人也感受一下命在旦夕是什么感觉。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道:“托王爷手下也如您一般的福,内子如今无事,还了结了您几个部下。”
  但凡出一丝的差错,明棠的受到的威胁可能都要加重数倍。
  若这位的手段跟当今一般,以雷霆之势行动,怕整座别院已在别人控制之下,明棠箭术再好,□□再出其不意,怕也无力回天。
  但,若果真有如此手段,又何须以内眷相要挟?怕是早已登临大位。
  嗤笑一声,裴钺不愿再跟晋王有任何交流,抛下面露疑惑的晋王,他脚步飞快,回去向皇帝复命。
  皇帝还是先前的姿势,听见裴钺进来了,摆摆手叫他起来,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朕现在真不知要不要后悔。教的太多,怕一个个都是狼崽子,教的太少又要看着他们一个个犯蠢的犯蠢,逃避的逃避。”
  裴钺拱拱手:“往日之日不可留,陛下何必为这些烦乱?”
  见皇帝点了点头,似要开口,裴钺又立即道:“陛下可否开恩让人提前开了宫门,臣家中内眷受了惊吓,臣现在实在担心。”
  皇帝一怔:“老三担心你们家受到牵连,不是还特意寻了个理由叫人去帮你们家?形势已经稳住,怎么你连这一时半刻都等不得了?”
  裴钺躬身:“陛下见谅,臣自从得知家中情况,没亲眼看见他们无事,实在一刻都不能安心。”心中则是有些惊讶,一是惊讶燕王殿下竟是特意为之,且也提前知道了消息,还愿意暴露自己对情况的掌握,使人去救援别院,二是惊讶皇帝既然知道这件事,却似乎对燕王并没有太多愤怒。
  但这已不是他需要多想的范围,裴钺也就专心等着皇帝的答复。
  果然,不过片刻,他就听见皇帝同意的声音,裴钺等不及似的,立刻告退,刚出了殿门,脚步就不断加快,让身后跟着他的内侍几乎一路小跑。
  隔着通透的窗户,皇帝看着裴钺飞速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无言:即便早知道他是个恋家的,又跟妻子明氏感情甚笃,这样有些失态的模样还是让他忍不住有几分无言以对。几乎想找个人告诉他一声:你可是陛下亲口称赞过的“玉郎”,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但,他看着看着,嘴角却不由挂上了笑容,轻咳几声,对刚进来的汪伸道:“你回头跟燕王说一声,裴钺这个人,朕冷眼看了几年,可以放心用。他心里装的东西太少了,只能装得下他那一家人,装不下什么大事。即便是放在外头,他舍不得让他的妻子和侄子担风险担责任,不会有什么旁的心思的。”
  汪伸应喏,顺着皇帝的视线,看着窗外裴钺的背影,心里默默道:陛下不是也知道燕王妃嫡亲的弟弟在裴家住了这么长时间,跟那个小世子都快混成异性兄弟了?按燕王夫妻俩那股子分不开的劲儿,燕王怎么可能对裴世子一家不放心?
  不过,燕王这一家子做事的确是有点意思。汪伸想起前番燕王妃费尽心思通过皇后跟自己认识了一下,在他为了这种郑重如临大敌时,那对夫妻却是单纯为了让他去看一眼寒泉别宫皇帝会不会喜欢,怕他不肯帮着他们揣摩皇帝喜好。
  待寒泉别宫建成,就真的再没跟他有过私下的往来。
  虽说轮不到他来对这种大事发表意见,但汪伸觉得,这样的行事风格还算有那么几分意思,比咋咋呼呼的人强。
  正想着,皇帝忽然问道:“燕王家的小姑娘还在皇后那里住着?”
  汪伸点头:“是,皇后娘娘很喜欢这个孙女。”
  皇帝点头,随即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朝阳,沉默不语。
  凤凰岭枫叶依旧烈烈如火,在渐渐明亮起的天光中逐渐显露出只有白日才能看到的鲜艳色彩。裴钺在踏雪背上微微俯身,真切体会到了何谓归心似箭。
  别院大门洞开,晨起的侍从们正在清扫着院落,裴钺在院中下马,随手扔下缰绳,抛下众人惊喜的呼声,直奔后面的主院。
  他比一切来报信的人来得都快,也因此直面了明棠那一瞬间仿佛被点亮的神情。
  明棠几乎是奔跑着、奔跑着投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拥抱住他,踮脚在他下巴上重重亲了一下:“你没事!”
  裴钺也紧紧环绕住她:“幸好,幸好你还安好。”
  随后几乎将她整个嵌在自己怀中,低下头,吻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第112章
  晨光渐盛, 一对任谁看都能看得出感情甚笃的小夫妻拥吻在一起,女子几乎要被她的丈夫拥抱着提起来似的,只有脚尖挨着地, 整个人都几乎挂在了他身上, 简直就是如胶似漆的具象化似的。
  檐下,听到动静出门的裴夫人一眼就看见如此场景, 不由摇头轻笑, 随即低头看了眼瞪大了眼睛的裴泽, 顿时抬手, 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
  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已经落定, 而此刻时光静好,明棠几乎要沉溺进去, 却电光一闪间回想起此时不知有多少人正看着他们, 里面甚至还有裴泽, 她脸颊几乎要烫起来,立时挣脱开来:“阿泽看着呢。”
  裴泽被捂着眼睛,听力却因此变得更灵便, 听见自己的名字, 立刻接话:“阿泽没看到你们亲亲!不许冤枉我!”
  院中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裴钺上前,将裴泽抱在怀中, 再一次高高抛起,声音也跟着飞扬起来:“奖励阿泽不乱看。”
  裴泽依旧对这个游戏充满了热爱,缠着裴钺又玩到尽兴方才一左一右牵着两位长辈去寻裴夫人用早饭。
  经历过惊险一.夜, 厨房送来的早饭颇为简便,不为旁的——别院里存的柴火昨天晚上几乎烧了个干净,眼下要做早饭时也只好挑做得快的来, 什么煮粥煲汤之类的,想都不要想。
  好在简单的工作没有被主家挑理,终于确认了彼此平安后,裴夫人和明棠也有了心情来进行善后工作。总体而言就是人人都得了封红,以感谢他们昨日夜里没有趁乱逃走,而是在不明情况的情况下坚定站在了裴家一方。
  至于光荣负了伤的,自然比旁人又要多拿一份。
  本就是劫后余生,又得了奖赏,一时间别院内外洋溢着快活的空气。
  唯有明棠微微有些苦恼:“这跨院死过人,总不好再住,好在住处还有,只是这帐子我喜欢得很,现在也只好收起来或是烧掉了。”
  她特意挑的衬秋日景色的帐子,颜色染的又清雅又飘逸,现如今一半都染上了血,是再也用不了了。
  裴钺这才想起,他还没来得及问明棠昨夜是什么感受。虽然已听过过程,当事人说的总是不一样的。
  明棠哪里还记得当时是什么心情?听见裴钺问她,清点损失的动作停下来,皱眉想了会儿,才道:“当时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想着他们如果不死,我就只好去死了。对比之下,还是他们去死我更能接受一些。”
  甚至因为尸体被人收走了,明棠还没有她杀了人的实感,只记得自己在黑暗的屋中用□□射中了几个人,准头还算不错。
  裴钺微皱的眉头松开,摇头轻叹,随即又一次抱紧了明棠,小声嘟囔:“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再没有别的人会像你这般了。”
  明棠也笑:“也没有别人会教我用□□呀。”胳膊酸痛的代价换来的是自保之力,明棠再没觉得交易这么划算过。
  忙碌了一日,明棠夜间便睡进了新的住处,刚想着如今想来已经无事,跟裴钺再在猎场好好玩两天,行宫就传来了皇帝的旨意——明日启程回京城。
  看出来明棠失落,裴钺当机立断,立刻带着一家人出去玩了一天,大大小小猎了十数只猎物,直至傍晚才满载而归。
  他们一家昨天就在风暴中心,如今事情已了,因为知道的内情比旁人更多,心态自然放松。前夜隐约看见裴家别院方向有火光,听见了兵器声音的就不由又是惊异又是抓心挠肝了——闹成那样还能一家人出来游玩,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偏偏这一家又都是不喜欢跟人多说什么的性格,若不然,一定得上门打探打探消息。
  但皇帝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等旁人打听,竟难得没有藏着掖着。还在回京的路上,旨意就一道接着一道的传了出来:先是晋王圈禁,又是楚王被降了一级成了郡王,连户部的差使也夺了。这两道圣旨一出,许多人都仿佛被劈头盖脸打了一顿似的,虽然摸不到头脑,却立刻随着风向开始了动作,生怕晚一步就跟不上别人捧上燕王与平王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