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虽然是这样说,但还是将景川礼奈手上的毯子自己拿过去随手盖在自己身上,然后又继续闭上眼睛。
  景川礼奈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笑,但是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来带着笑的意味,她只是告诉琴酒:“这里没什么危险的人,你可以安心睡一下。如果你还是不觉得安心,你其实可以在你的安全屋里睡一会儿再过来。”
  他又没回答景川礼奈的话。但是景川礼奈知道他听见了。他的做法是什么,景川礼奈可就不知道了。
  之后的日子,琴酒看起来应该是忙碌了很多,他有时三天来一次,五天来一次,或者一周来一次。
  他腹部的伤口早就好了,他来也不干什么,也就是坐着看着景川礼奈,好像坐一会儿就走了,又或者坐了挺久一会儿才走。来的时候,有时是带伤的,有时身上有着血腥味与火药的味道,有时身体康健,有时又显得极为疲倦。
  景川礼奈不懂。
  景川礼奈不懂琴酒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指摩挲着最近所需要的诊所必需药品以及仪器的清单。虽然她在盯着眼前的东西,但是景川礼奈的思绪还是明显地放在了琴酒的身上。
  而且这一次——琴酒很久都没有来了,接近二十天。琴酒不会有这么长的时间不来,而且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部愈合,也好像并不需要景川礼奈。
  想到这里,景川礼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琴酒整个人绷得太紧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所以景川礼奈想让琴酒自己放松一下,也就没有过多地接近琴酒或者与他进行其他的交谈。那可能会让琴酒不太舒适。
  或许琴酒不会再来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也没有什么要来的理由。景川礼奈将自己的所有的心思又努力放在了清单上。她需要亲自跑一趟去搞一下这些必需品。如果委托其他人来做她会不太放心。原本这个角色体的记忆中,她也是亲自操办这些事。景川礼奈考虑到琴酒不会来了就没有继续等待,出了诊所之后将门窗都锁了起来。
  最近的天气都不太好,景川礼奈将放在门口的小盆栽也放入到了诊所里面去。
  为了这次充足的药品、仪器、器具等等,景川礼奈忙碌了一整天,确保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差错之后才将东西搬上车打算重新回到诊所。
  在这期间,阴暗了一整天的天空也终于降落下雨滴下来,很快就将整个道路与东京都覆盖在这一场雨中。景川礼奈开着车,听到雨滴滴落在车顶上和窗户上发出的沉闷声响。汽车的车灯照射这条漆黑的道路,这个夜晚也显得比较寒凉,或许是因为下雨的原因。但这个时候的雨已经比之前小了不少。
  景川礼奈撑着伞从车子里下来,潮湿冰冷的水汽顿时就侵袭过来,景川礼奈因为此稍微瑟缩了肩膀,想要先去诊所里休息一下再慢慢搬东西。结果她正打着伞走到诊所的门口,那一个站立在门口的人影就已经完全吸引了景川礼奈的注意。
  他站在那里,那一小片屋檐并不能遮挡太多的雨滴。身上的衣服应该湿了,银色的头发也湿漉漉的。那凝望过来的眼睛在黑夜与雨幕中散发着恐怖的幽光,像是野兽在凝望自己的猎物而出现的威慑力。雨水顺着他年轻而又青涩的脸庞往下滑,他死死地盯着景川礼奈,似乎随时都可以撕破景川礼奈的咽喉,让她永远不得不只能够待在同一个地方,即便是死亡。
  25|第 25 章
  现在的状况可以说不上好,当景川礼奈问出那句之后。她知道琴酒的心情又变糟了。
  在不久之前,景川礼奈得到了琴酒的一声:“你就这么想让我杀死你吗?景川礼奈。”在那时候,景川礼奈就知道了当时的情况是比较糟糕的。
  可以回忆一下,当时琴酒说这句话的表情——虽然琴酒一直以来表情很淡,但是在很多的时候,他经常表现在景川礼奈面前的表情就是——冷淡、厌恶、凶恶,那个时候景川礼奈在他的脸上看见了愤怒与仇恨——愤怒与仇恨?景川礼奈确保自己没有看错,在确认他的脸上的真的是这样的神色,景川礼奈怔愣在了原地。
  唯一能够听到的,就是那雨滴敲击在伞面上所发出来的沉闷的声响。她眼前依旧站着琴酒,琴酒那一双狠厉的眼睛凝视着他,他刚刚说了那一句话。那一句话沾染着这个雨天的冰冷与潮湿,毫不留情地挤进了景川礼奈的耳朵里。甚至那声音似乎久久地在景川礼奈的脑海里回荡着。
  景川礼奈能够开口说话的最主要原因,是她看见琴酒要走了。他的任何趋势与举动都在说明着他可能要走了。于是那黏连在一起的嗓子终于能够发出声音来,景川礼奈说:“琴酒。”但是这轻轻的呼唤说出声来,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说实话,景川礼奈自己根本不知道琴酒在生气的是什么,他到底又为什么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因为此而感觉到无措,正是因为是这样,景川礼奈那匮乏的语言让自己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其实让景川礼奈处于这种情况的,是琴酒那样的神色——愤怒与仇恨?
  为什么?
  她深深骇住了。
  她的心脏像是瞬间就被捏紧,又像是被掏出来扔在这湿漉漉的地板上,任由那冰冷的雨滴侵袭浸泡。她紧紧攥着伞柄,她始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点什么,最起码应该做点什么。她最终做到的是上前几步去,将那伞面也遮盖在琴酒的头上。让那倾斜的雨丝不再打在他的面孔上。
  现在十四岁的琴酒还没有完整地发育完全,他现在身形在高强度训练中还显得有点瘦弱,在现在二十多岁的景川礼奈面前甚至还矮一点点。他那墨绿色的眼睛小幅度的、近乎是不易被察觉地仰视着她。
  在这个小幅度里,景川礼奈看见他隐藏起来的情绪,看见他隐匿极深的阴郁。如果不是景川礼奈走进了他几步,是永远也不会看见,这一双类似绿色宝石的眼睛宛如蒙上了一层灰色雨幕一样凝视着自己。
  景川礼奈的手上没有手帕也没有手纸,她的手上稍微有点潮湿,那也是冰冷的雨水所导致。她只能用自己的手指去轻轻擦拭,在这个少年脸上的雨滴,还有他也是湿漉漉的银色头发整理了一下。他在被触碰的瞬间垂下了眼睛,这又不让景川礼奈探视他眼里的情愫和心绪了。但是他却乖巧地、安静地站在景川礼奈的面前,任由景川礼奈用那潮湿但是热乎乎的手指去触摸他。
  他好像是没有了刚才那种敌意与仇恨。全都在这样的靠近与触碰中小小地收起来。景川礼奈以为他的情绪真的好上一点了,她心中也因为此而稍微放松一点,因为——她真的不希望在琴酒的脸上所看见的,是这样的神色——
  “不要碰我。”
  这是琴酒在这之后说出的声音。
  显然,在他这样的声音里,他的嗓音中所包含的不再是那种极具攻击性的言语。这已经稍微变得平静——是的,平静。
  不是说是算得上柔和,但已经算得上平静。虽然他的目光并没有凝视着景川礼奈,他的视线凝视着景川礼奈那另外一只执着伞柄的手。总的来说,他虽然说着极为疏离冷淡的内容,但是已经变得不再像是一只炸起所有尖刺的刺猬。
  这个年纪的琴酒小少年,似乎比将来那副样子好哄多了?景川礼奈这样想着,和琴酒说:“琴酒,你需要去里面坐一坐吗?还有你的衣服和头发都湿了。如果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也不用待太久...”
  之后,就是景川礼奈和琴酒单独两个人又坐在了这诊室里。因为平时夜间也会有一些病人会过来,其实上景川礼奈基本上就是在这个诊室里生活——说实话,应该是这样说,一楼是诊室,内里有一个简单的休息间。二楼是居住房,做饭洗漱长眠就在上面。景川礼奈希望琴酒能够去浴室里清洗一下,这里没有什么男性的衣物。但是还是有一些供给病人穿的均码干净的病服。看琴酒真的上楼去的样子,景川礼奈就知道了琴酒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真是倒霉的一件事。
  琴酒好不容易有空过来,结果她倒是出去了一整天。把这个家伙关在门外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景川礼奈这样想着,正打算把琴酒的衣服想办法烘干。她的目光呆滞地落在窗外,那雨滴依旧滴落着,在关闭的玻璃窗上流淌蜿蜒下一片潮湿的水痕。窗外的树木枝叶被击打得弯垂了枝丫,随着风摇摆着树叶。
  他到底在生气什么呢?
  这个周目的第一次见面,她就感觉到琴酒在生气。
  一直说着要杀她要杀她,看起来也确实动手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就一次次放手了。真奇怪,又为什么要说着要杀她呢?景川礼奈在这样的思考中转了头,看见不知道琴酒已经站在楼梯口了。景川礼奈走过去,对琴酒说:“衣服等会儿才会干,要等一会儿吗?”
  虽然他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已经用行动告诉她,他确实会在这里坐一会儿。他坐在了诊室里那一把长长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