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只是想到,如果自己在伦敦出了事,老陶一定也会想飞过来。但老陶现在大约被限制出境了。
  这句话听在裴淮年耳朵里变了一个意思,他以为陶家舶不想应付李家的人。遂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限制他父亲来英国”。
  陶家舶擦干盘子,不悦地看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有,你不要总曲解我的意思”。
  裴淮年笑一声,他知道陶家舶并不认同他对李秋的安排。
  两人回到房间,拥挤的空间让陶家舶很不自在。平时只有陶家舶一个人勉强能住,忽然塞进两个高大的男性,空间瞬间就变得狭窄又窒息。
  他不自然地瞥了一眼看上去丝毫没有不悦表情的庄园主,在地毯和床之间为帕特里克先生做出选择,他指着床说:“你坐床上吧”。然后盘腿坐在地上,白色的陶瓷马克杯里泡着红茶茶包。
  裴淮年只抿了一口就没有再拿起来了。
  “我很高兴你邀请我来你家做客”,裴淮年坐在房东太太家快要散架的铁框床,双腿交替,从容冷静得像坐在威廉集团董事会的椅子上。
  为了今晚的邀请他穿得格外正式,黑色暗纹的套装,烟灰色温莎结往上,男人的脖颈挺直,喉结滚动,深蓝色的视线专注地望着地上一头尴尬的陶家舶。
  一上一下,光影在二人脸上扫过,他们跨越两个国度,千百年的习俗,在这间每月1000英镑的出租房相交。
  “我今天请你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陶家舶握紧马克杯的把手,视线下移又看上来。
  “裴淮年,你看到了,这间房间比你家庄园的小会客厅还要小。我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我家破产了,虽然我能在英国继续上学,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我们...”,陶家舶顿了顿,一手搭在膝盖上。
  “我们的差距很大,但这就是真实的我,你,还喜欢这样的我吗?”
  陶家舶的眼睛紧紧盯着裴淮年的表情,心跳声扑通扑通地胀满胸腔。他握着膝盖的手心微微出汗,喉结滚动,裴淮年开了口。
  他离他不远,握着杯子的手抬了下。陶家舶见他动了,心脏停了一拍。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把自己放在审判桌上,眼睁睁看着对方敲下木槌。
  裴淮年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了,熟悉他的人会知道,如今几乎没有任何事能让他露出特别的神色。
  陶家舶的冲动与旺盛的生命力,他的直白与坦率永远交织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是那么诱人。
  裴淮年深深地呼吸,闭了闭眼睛,忍着突如其来的,心脏骤然钝了一下的欲念从床上站起身。
  “陶”,裴淮年有一把极好听的嗓音,低沉,古典韵味的英式发音。他的眼睛里眼神波动,深蓝色的海面里藏着一片月光,他说:“我看到的一直都是真实的你”。
  所以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喜欢。
  陶家舶坐在地上等他,一动未动。呼,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指尖雀跃的轻敲杯身。在裴淮年看不见的角度,嘴角轻扬,然后快速恢复正常。
  “咳咳,嗯”,陶家舶举着马克杯挡住嘴角,很酷的回应。
  陶家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靠近他,近在咫尺。今晚紫罗兰的香味愈发浓烈,陶家舶伸手搭在暗纹西装肩上捏了捏,掌心下是高级布料的触感,融合了掌心的汗。
  他的嗓音因为紧张蒙上一层沙哑,“那个,我想跟你说的是...”。
  裴淮年微微扭头,鼻息交闻,陶家舶的颈侧有清淡的沐浴香。
  “陶”,裴淮年的声音沉得仿佛千斤重,他想抓住陶家舶的手腕,但陶家舶很快后退。
  狭窄的房间让陶家舶无处躲藏,欧洲人高大的身形盖下来,裴淮年抓住陶家舶的胳膊,另一手覆上他的后背。
  他这一套动作极其自然,绅士又藏着深欲。反倒是陶家舶背脊僵硬,从后背到头发丝都如过电一般。
  抓住人,裴淮年松了一口气。他脚步微微后撤,给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点喘息的空间,眸光从上而下的最终停在陶家舶脸上。
  他一字一句,很绅士地问:“刚才是你的告白吗?”
  陶家舶倔强地梗住脖子,吞咽几次,心一横:“你说是就是吧”。
  得到了准确的答案,裴淮年终于放松了面部肌肉。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带着占有欲和执着的贪念,将视线放在陶家舶左耳的耳钉上。
  两人离的过于近了,紫罗兰的气息和陶家舶的体香交缠着。
  莫名潮热的,让人莫名其妙地脸红。
  陶家舶对这种事一点经验都没有,装作很镇定地抢先开口:“事先说好,我喜欢你,但我们不是恋爱的关系”。
  这个关系是陶家舶想了很久的,他目前的情况不适合稳定的恋爱的关系,他牵挂着老陶,迟早是要回国的。
  何况,对方是帕特里克,是个男人。
  “你能接受吗?”,陶家舶以为自己说得像个熟练应付情事的浪荡派。可他的眼神太单纯了,又藏着很多困惑。有他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和担忧。
  这些,裴淮年都看得清楚。
  连同那5艘手工船一起卖出去的是陶家舶对生活的掌控力,想到这里裴淮年的心房又软了些许。
  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把陶家舶搂近了,一枚虔诚的,不带任何私欲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一切都由你决定”。
  第0018章 罗伊号
  温情的告白没有持续太久,甚至没有持续升温,更别提爆发什么桃色火花。
  裴淮年一直都很忙,接了一个电话,做了几句指示,很快秘书上来敲门。
  他们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裴淮年说要带他去伦敦港。
  陶家舶欣然接受,并对接下来与裴淮年的关系里约法三章。
  裴淮年勾唇一笑,一手揣进兜里,另一手绅士地抬了抬,“please?”
  第一:不能随意触碰我。
  心里喜欢是一回事,生理触碰是另一回事。陶家舶对同性的亲密接触,接受无能,咳咳,暂时。
  第二:我不希望你像之前那样把我禁锢住,压在墙上。
  对此,裴淮年眸色渐深,他拿出谈判的架势说:“情趣也不可以吗?”
  情你....陶家舶不吃资本主义画的饼,严词拒绝。
  第三:毕业以后我要回国,我们...
  其实这一点陶家舶说的心虚,毕业还有2年,他不确定和裴淮年的关系能不能维持两年。毕竟,直到现在也搞不懂裴淮年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希望我们到时候能好聚好散”。
  绅士的庄园主眼眸微眯,眼低浓云沉雾,只说:“晚安,陶”。
  陶家舶没送他,他站在窗台边望着裴淮年的背影。裴淮年走到车边像是有所感应,转头望着他所在的楼层并准确地找到那扇打开的窗户。
  陶家舶望着他,甚至不确定他们的视线有没有对上。
  月色洒在他们头上,泻下一片银光。
  伦敦的冬天是萧瑟的,挖开落叶的废墟,荒芜之上,裴淮年站在远处。
  陶家舶像手捧着花篮的孩子,银色褪去,寒春里正酝酿着一场春。
  陶家舶之后问大狗,你眼里同性恋是什么样的。大狗隔了很久才回复。
  爱情是什么样,同性恋就是什么样。
  没有分别,
  都是情之所钟。
  ————
  过几天,一辆漆黑的迈巴赫停在伦敦港码头前,日光点点地照在海面上。
  裴淮年邀请他参加游艇俱乐部的活动。
  皇家游艇俱乐部,成员不超过35位,包含了王室的重要成员以及这些上百年的权力家族。每位成员都拥有不止一艘超过300英尺的超级游艇。
  “我还以为船会停在金丝雀码头,”金丝雀码头是伦敦一个重要的金融区和购物区。不少有钱人的游艇都会停在那里,三天两头见报。
  “那里还有别的船”。
  威廉先生自然不止一艘船,有几艘特定的船是帕特里克宴请重要且不方便透露信息的客人。例如肯斯特号,这两年经常出入公海,商谈威廉家族部分重大的生意。
  威廉家族三子,海陆空,裴淮年掌握了海运生意。
  流荡的海水中,超级游艇如一棵白椰子树,矗立在湛蓝的水面上。
  阳光被海水折射,陶家舶抬手掩住额头,还是被光线刺地眯起眼。
  登船的准备工作早已做好,船员原本就在船上待命,几天前接到雇主的电话,此刻已经在码头恭候。他们穿着浅蓝色的制服,都隶属于威廉家族所属的船运公司,经过层层挑选,签订了保密协议,一百多人随时待命。
  船长自祖父那一辈就在威廉家族服务,是一位有着意大利血统的白人,身材高大发色微微泛红,他挥了挥帽子向帕特里克致敬。
  “这艘游艇应该超过300英尺了吧”,陶家舶眯着眼在心里估算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