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揣测着裴淮年的心思,谨慎的组织语言,不直接回答,而是说:“你应该相信陶先生,他是一位体面的中国绅士”。
  裴淮年缓慢地点了点头,往浴室的方向走。里克在身后快速吩咐佣人准备,裴淮年一夜没怎么睡,也许他想要泡澡。早餐咖啡加两倍浓度,不要准备威士忌。
  裴淮年的脚步微顿,即将消失在客厅的人突然扭身。背景里的留白变大,原本伟岸的身影,微微弯折,他问里克:“我能相信他吗?”
  他很少会在一件事上犹豫或反复确认,老先生体察圣意,反应敏捷,不紧不慢吩咐完所有的要求后抬眼回答:“you could”。(你可以试着相信)
  *
  裴淮年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陶家舶刚进屋。他坐在餐桌上,一手拿着面包,用平常的口吻对裴淮年说:“morning”。
  裴淮年听见了,他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陶家舶身上。他穿的还是昨天离开的那件外套,身上有残余的烟味和淡淡的酒精味。
  裴淮年坐下来,连着喝了几口加倍浓缩的咖啡。
  在那张丝绒沙发上,裴淮年望着窗外的月亮曾想过陶家舶回来的样子,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会不会带着别人的痕迹,会在几点回来,会跟他解释什么。
  事实上,陶家舶什么都没有解释。
  他甚至没有提任何一个关于昨天和林苟见面,在酒吧碰到肖易的话头。距离他们昨天分开过去了将近20个小时,陶家舶如同早上一同在卧室醒来以后,无事发生的神态。
  他悠闲地吃着精心准备的早餐,跟里克先生说想要泡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可怜的老先生,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嘴里应和着陶家舶眼睛直往裴淮年那儿看。
  裴淮年握着刀叉,平静地用手帕擦拭嘴角的咖啡渍,抬眼说了陶家舶回家以后的第一句话:“陶先生今天不出门了,请厨师随时满足他的需求”。
  阳光照射进来,陶家舶琥珀色的眼眸显得清亮,他放下咖啡杯,问:“你在替我做决定吗?”
  餐厅寂静无声,远处备餐的佣人默契的同一时间停下手里的工作。
  裴淮年放下餐具,转过脸,静静地看他,他眼前是风暴来临之前的死寂。陶家舶不知道昨天深夜的风有多凶猛,也不知道夜深到最浓时是深蓝色的。
  裴淮年知道,
  他等了一整夜。
  想到这里他心脏蓦然发紧,他是一个习惯掌控的人,在给予对方自由和成员爱情的缝隙这件事上,他尝试了,努力了。
  于是他说:“是的,你可以待在任何一处房产里,城里的公寓或者庄园,全英国范围内的都可以。下个月,我们可以去法国的穆勒庄园,那里的花园不比edy那处的差”。
  裴淮年的目光居高临下,冰冷的眼眸让陶家舶感受到了熟悉的危机感。
  他再次失去自由,毫无道理,也许并不是因为一夜未归,或许从他踏上那架私人飞机的时候,裴淮年就已经做了决定。
  这就是他的做法,也是他应对与陶家舶之前一切争吵,矛盾和僵持的办法。
  他有这个能力,
  仅此而已。
  陶家舶望着穿戴整齐,胸前搭一条碧玉色口袋巾的威廉先生走近,在他额头落下一吻,用亲昵的口吻说:“babe,我今天有几场重要的会议,想要做什么可以直接找里克,书房所有的电脑你都使用,处理完工作记得给我打电话,miss u”。
  大门再次关闭,落锁的声音像最后一个岗亭发出鸣响的警戒音。
  陶家舶坐着不动,周围所有佣人都退开了,他半垂着头,突然轻笑一声。
  他们终于,
  还是回到原点。
  第58章 黑色脚环
  大狗是在第三天发现不对劲。
  陶家舶之前说手工店附近的酒吧很有意思,大狗想问他什么时候一起去,但陶家舶说最近不想喝酒。
  然后他又约陶家舶去骑行,自从几年前继承了陶家舶的自行车,林苟也爱上了这项运动,但陶家舶说不去。
  大狗把自己的猜想跟brain说了,临近圣诞节伦敦有近两周没有阳光。brain窝在离壁炉最近的沙发上,头枕着林苟的大腿,翻了个身,打着哈欠说:“他当然没时间,裴淮年去哪儿都恨不得把他带着”。
  “谈恋爱就不和朋友玩儿吗?陶陶才不是这样的人”。
  brain现在听不得一个陶字,把脑袋往林苟怀里钻,手指在林苟愈发紧实的小腹留恋,挑拨离间:“honey,你要尊重人都是会变的这个事实。也许todd投入了威廉先生的怀抱,说不定已经不把你当朋友了”。
  林苟怒视,不允许他这么说自己唯一的同胞朋友。
  brain根本不想把两人独处的时间浪费在亚洲小狗身上,撑着身子凑上去堵住林苟的嘴,喃喃地说:“昨天弄痛我了呢”。
  “很疼吗?我早上给你擦了药”。
  brain掀起卷翘的睫毛贴在林苟脸上忽闪忽闪的,捏着嗓子撒娇,握着林苟的手往下伸:“还疼呢,你再看看”。
  …
  被关在公寓的第一天,陶家舶把落下的工作处理完,没花多少时间,perla真的是一个好帮手,就连之前抵触她,生怕自己工作不保的唐晓也对她赞不绝口。
  与5年前不同,陶家舶虽然被禁止出门,但该有的电脑、手机,互联网都没有被限制。里克先生动作很快,将一间客房改成小型书房,供陶家舶使用。但他在小书房停留的时间不多,裴淮年将一小部分工作带回家,只要他在书房就一定要陶家舶陪着。
  颁布指令后的三天里,裴淮年一直暗中观察陶家舶的情绪,几个关键角落也被装上了监视器。
  帕特里克先生终于从偷偷摸摸的监听改成光明正大的”关心“。
  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交谈,裴淮年刻意增加了一些趣事,陶家舶听得认真,偶尔应声。他们依然会接吻和上床,裴淮年没有意识到他越来越无法忍受陶家舶不在自己的视线里,连洗澡也要跟着进去。
  此刻他贴着陶家舶身后,古铜色边框的镜子里,两人毫无遮拦的贴在一起。他将陶家舶抵在身前,埋在他的肩窝里,潮湿的水汽还在鼻尖徘徊,他一手握着陶家舶的脖颈,抬眼看到陶家舶锁骨与颈侧那些暗红色的掐痕。
  裴淮年眼眸一暗,他退后吻在陶家舶脊柱,紧致的背肌暴露在莹黄色的灯下,两扇好看的蝴蝶骨,裴淮年沿着中线一路亲吻下去。
  窗外的寒风被玻璃拦截,潮湿的雾气弥漫开,与玻璃表面的冰冷交融,一冷一热,落下晶莹的水珠。
  ...
  裴淮年将指缝洗净,回到主卧没有陶家舶的身影。他在屋里扫了一眼,眼底一暗往客房走。
  敲了敲门,沉声说:“陶陶,我们该睡了”。
  过了好一会儿,陶家舶才开门。他站在门内,说:“我今晚睡这里”。
  裴淮年撑着门框,说:“好,今晚我们睡这里”。
  陶家舶往右边挪了一步,阻止房主进屋,他说:“我的意思是,我今晚睡这里”。他在我字上加了重音,没有躲避裴淮年的视线。
  他们对视着,僵持着。
  陶家舶冷淡的神情宛如一个爽完就走的渣男,激情过后他终于发问:“为什么囚禁我”。
  尽管陶家的这一次并没有任何的抗拒和闹吵,裴淮年不会天真地以为对方心平气和地接受被限制自由。
  陶家舶用几次明显的试探,逼得裴淮年以很快的速度底牌尽出。他粉饰太平好几天,也在等待着陶家舶一次直面的爆发。
  没有想象中的争吵,陶家舶提问的语气很平常,像在问为什么今晚喝威士忌。
  裴淮年沉默了片刻,沉舒一口气:“你已经发现车里的监听器,你和林苟第一次去酒吧的那晚我还看了你的手机”。
  陶家舶看他主动承认在自己的车里装监听器的事情,没有再问,也不必问了,他点点头,作势要关上房门。
  裴淮年一把推开房门,门板被狠狠撞在墙上又回弹。他做了三版方案,用来应对陶家舶知道监听器的事情,还想好了几个说辞说服他同意不出门的事情。
  陶家舶在伦敦的朋友不多,林苟和科博先生都可以被邀请到家里来,甚至他挥挥手就能给陶家舶安排一个无比宽敞,设备俱全的手工坊。
  他没有出门的必要。
  他必须待在自己的视线里。
  可预料中的怒火和吵闹都没有出现。
  裴淮年看不透陶家舶,他没有明显的拒绝又突然分房睡,自己承认车载监听器也不见他有翻旧账的打算。他太冷静了,冷静得像一个随时准备离开的人。
  ...即使他并不能真的离开。
  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裴淮年从指尖到脚都凉透了。他撑住门板,急迫地锁定陶家舶的眼睛,再开口声音像破碎的酒杯:“你要离开我了是吗?因为我还是那样偏执”。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