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啊!”而一旁的萧遥却是没忍住惊叫出声。
  在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的那一刻,萧遥已马上捂住了嘴;萧九矜谢绍齐齐回头望向她,却仍能见其放大的瞳孔。
  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事物?萧九矜疑惑,萧遥则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木桌的桌面。
  ——谢绍身上受了伤,血珠顺着衣物滴落,落到桌面上后却没有再顺着木纹流落,反而是,渗进了桌面。
  一时间,庙中三人面面相觑。
  这木桌是靠着寺庙的墙壁摆放的,并非是几条腿支撑的种类、而是更近似于台状。不过,正面看上去它也只是个普通桌子、毫无异样。
  萧九矜咽了口唾沫,低声说了句“借你剑一用”,便抽出了谢绍腰间佩着的宝剑;萧遥一个急跑又躲到了她的身后,害怕地望着那桌子。
  萧九矜自上而下,将剑插入了木桌中。
  不出所料,剑上的阻力只有短暂的一瞬——这木桌,是中空的。
  萧遥已有些不敢看了,她伸出手捂住了眼睛,却又因孩童生来便有的好奇而将指尖露出了一丝缝隙;谢绍蹙起眉头上前两步,谨慎地盯着这会喝血的桌子。
  萧九矜用力一撇,本就陈旧的木桌彻底开裂。
  “!!!”
  看到空间内是什么后,萧遥的脸刹那间变白;恐惧的声音却被她强行压在了嗓子眼里。
  就连萧九矜谢绍两个大人看了,都是面色凝重。
  劈开的桌子里,赫然躺着一具白骨;白骨已呈彻底的骷髅状。
  这木桌竟是……一口棺材。
  寺庙外寒雨不停,寒风呼啸如同夜中野兽咆哮;那森森白骨就这么躺在三人面前,本就恐怖至极,谢绍先前那滴落下的血液则正好落到了那骷髅脸上,更添几分诡谲绮丽的景象。
  饶是不信神鬼,萧九矜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周遭的昏暗与佛像上那诡异笑脸,仿佛暗处有人在窥视着;一切都“邪”了起来,传出森森寒意。
  “娘亲……”而在看到那白骨的第一眼,萧遥就已经不敢看把脸埋到了萧九矜后背上;萧九矜没回头,只是抚上她的手安抚着。
  “这白骨看上去还不是自然死亡……上面无一丝腐肉,也闻不到什么腐臭的味道。怕是有人一丝一丝将尸体上的肌肉全部剔除了……”
  萧九矜心中虽也直犯嘀咕,却还是认真地分析起眼前状况。
  “况且,这白骨的颜色也不似自然的黄白?倒像是上了什么涂料,看上去有几分银白的感觉。”
  “且就尺寸来看,、这尸骨像是小孩子的。”她又补充了句。
  “你说追你的那些刺客会知道这上面还有这种邪性的玩意么?”
  她瞥了谢绍一眼,问。
  “应该是不知道,这么可怕的玩意……”
  ——实际上谢敬敏也未必搞不出来。
  或是忽然想到这一点、或是意外发觉实际上自己也并不了解自己这位亲手扶上位的新皇;谢绍忽然住了口。
  “……若他知道,定会来这边搜捕我。”过了许久,谢绍才补充说。
  萧九矜一哂,谢绍则是瞥了眼她的笑脸:“倒是你,向来敏锐。在金陵住了这许久,这次怎么也一无所知的样子。”
  “摄政王您还真的看得起我。”萧九矜的眼里,笑意淡了几分。
  “但谢绍,这五年,我是真的不想再掺和朝堂中事;寻常人,也不会平白无故去爬一座荒山。”
  “那你便不关心这白骨……”
  “我不关心。”
  萧九矜打断了谢绍的话。
  “摄政王大人你,还是好好关心关心自己吧。”
  她指了指谢绍身上的伤,随即想了想,脱下了件外氅盖在了那“棺椁”上,盖住了裸露的白骨。
  “你若真想抓住干这事的人,暗中派人盯着这里便是了。”
  萧九矜看了谢绍一眼,随意道。
  萧遥“嗯”了声,牵住了她的手:“娘亲,阿遥困了,我们去睡吧?我们只是平民百姓,摄政王您就别为难我们啦。”
  为了表演的更真实些,萧遥还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
  “……”
  或许是已经知道萧遥是自己的女儿,谢绍望着她与萧九矜如出一辙的走心模样,一时内心复杂。
  “那我们便去偏殿休息了,摄政王您自便。”
  萧九矜知道女儿只是找个借口离开,也配合道。
  “明日你的人来了,你便自己跟着他们下山吧。下去之后把山下守着的赶走,我们晚点再自己下山。”
  ——别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了。这句话萧九矜没说,但她看谢绍的眼神,对方显然是明白了。
  夜雨萧萧,鬼神惊梦。
  萧九矜被萧遥拉着走到偏殿,见女儿随意找了个墙角坐下。
  “你不怕脏了?”她带着半分惊讶笑问。
  萧遥“哼”了声:“我裙子上全是泥!这地上全是灰,说来也不定比我衣裳更干净些。”
  “娘亲方才虽然让那摄政王派人盯着这破庙,但实际有猜到这骷髅是谁干的吧?干嘛不告诉他,那样我们不是更清净些。”
  萧九矜笑笑:“因为娘亲猜啊,这里恐怕和金陵知县有点关系。他要去查知县的贪污案,肯定能发现点什么。”
  “可阿遥看那摄政王不太聪明啊?还不如娘亲呢。”萧遥不解,“娘亲不是前朝遗族么?这摄政王,为何不能娘亲来做?只是因娘亲是女子么?”
  “若他发现不了我们再提醒也不迟,现在还不到暴露人手的时候。”
  萧九矜回答了前一个问题,面对女儿后面的问题,却不禁沉默。
  深夜唯余雨声,四周并无旁人;或是如此,今日萧遥才会如此大胆的发问。
  而萧遥既问了,做娘亲的,自也不该敷衍;都说孩童懵懂,但亲自抚养女儿这么久,萧九矜却也知道有时孩子的心思最如明镜。
  于是过了许久,她才认真看向萧遥,真心道:“朝堂中事复杂,并非所有位置,都是能者居之。”
  “阿遥不如想想自己,未来我们回京,阿遥想去到什么样的位子?”
  “是做摄政王的女儿或是让当今封你个县主什么的荣宠一生,过锦衣玉食的轻松日子;还是……”
  以女子之身,去争一争那至高宝座。
  萧九矜望向她。
  萧九矜自认最讨厌麻烦事,对权力也从不贪恋甚至有些厌
  恶;比起去争,她自己更想过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快活日子。
  想做事时便为天下苍生做点事,不想做事便喝喝上好的美酒、听听曲逛逛花楼,在有阳光照着的小院里看看话本数数银子,有三五好友、能看着喜爱的大家都得偿所愿,哪怕天涯海角,也能在除夕夜团圆。
  冷宫十三年,萧九矜最讨厌便是事事要看人脸色,更厌恶玩弄心计弄权——而或是怀着如此心态入局,她本人也最工于心计。
  因此当决意将孩子生下来,萧九矜便想无论男女均为其取名“萧遥”。
  少时她无法抉择,如今却有;她的女儿,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道路。
  “娘亲,都说帝王要不喜形于色、连喜欢吃什么都不能让下面的人知晓。”
  “阿遥最喜欢吃甜甜的糕点了,这样还能当皇帝吗?”
  萧九矜看向女儿,只听萧遥有些苦恼地问道。
  第63章 宴请 “殿下与阿遥,一定能得偿所愿。……
  “啊?小姐, 你真的决定要带阿遥回京啊?明明当初好不容易才……”
  “紫杏,这也是阿遥自己的决定。”萧九矜笑了笑,“对吧?”
  她摸了摸萧遥的辫子, 后者则重重的地点了点头。
  紫杏是两天前回来的,萧九矜萧遥下了荒山后次日,便听到了商队回到金陵的消息。
  “你小声些,谢绍还住在府上呢。”萧九矜见紫杏说话声音渐渐大了,赶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虽说谢绍的人已经到了, 但不知为何这人还是赖在她们府里;反正是睡柴房不占位子, 萧九矜也便懒得管了。
  “若要回去也是我们自己走;只是紫杏,来金陵五年你跑商也熟悉了, 你还要跟我们回去么?实际上名下铺子都是你在打理, 我们回去是为了……”
  “小姐、啊不, 殿下。”紫杏未等萧九矜说完便匆匆止住了她的话。“奴婢能有今日, 全是仰仗殿下支持;自最初认识殿下起奴婢便发誓会始终跟随殿下。”
  “无论是离京也好回京也罢,殿下去哪里,奴婢便去哪里。”
  紫杏目光坚定, 郑重道:“殿下与阿遥, 一定能得偿所愿。”
  萧九矜微微一愣, 随即失笑。紫杏跟了她这么多年, 如今她说要回京,恐怕紫杏也猜到了她们的目的。她弯了弯嘴角:“这么严肃干嘛,你同我们一同回京也好, 身边能有个完全信得过的人。”
  紫杏腼腆地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了萧遥一眼,又像是想到什么,目光重新回到萧九矜身上:“话说, 殿下您这次再回去,是否便真的要与昭王殿下为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