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夫人回过神来,她一下将空了的碗搁在一旁,发出重重的响声。
  铺天盖地的指责一下就冲撞到了南知鸢的面前。
  “三弟妹,若是二嫂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你直说便可,这般浪费银子磋磨下人,说出去可是要人议论咱们谢府三房啊!”
  “若是议论,我看二嫂如今才是第一个议论的。”南知鸢不吃这一套,反而笑一笑。
  纪氏方才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如今听着南知鸢如此牙尖嘴利,一双眸子瞪得溜圆,满是不可置信。
  活像是面前换了个人似得。
  而南知鸢倒是没将她这表情放在心上。
  往常对上纪氏,她总是害怕自己落了谢清珏的面子。
  可如今,她不想装了。
  “你这是什么话!”
  纪氏回过神来,满脸不可思议看向她。
  “叔年是我弟弟,你是我弟媳,我怎么会害你呢!”
  南知鸢盯紧纪氏,一下将面上的笑给收了。
  “既然二嫂是为了我们三房好,那为何不知晓景哥儿八字与水不合呢?二嫂在我们三房的地盘建一个池子,总得顾及咱们三房人的安危才是。”
  南知鸢见纪氏愣在原地:“我虽不是景哥儿的亲娘,却好歹是他的继母。继母虽没亲娘这般亲近,可景哥儿在府里的安危可是压在我头上的。二嫂这池子若是日后冲撞了景哥儿,那这笔账究竟该算在我头上,还是二嫂头上呢?”
  纪氏半晌没有开口。
  “这,这不能吧。”
  她语气都是虚的。
  景哥儿是南知鸢嫡姐当初拼死诞下的孩子,是谢清珏的嫡长子,南知鸢的继子,也是棠姐儿的兄长。
  南知鸢对景哥儿先前着实是算不上亲热,可她在梦境之中看见的未来里。
  景哥儿为了护着棠姐儿,身为武将的他断了一条胳膊。
  南知鸢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况且景哥儿平日之中虽是个寡言的性子,可对她却极为尊重。
  这一回南知鸢虽是借了个由头,可并未哄骗纪氏。
  景哥儿的八字肖火,先前送给高僧看过,说是年少时要离水远一些,否则家宅不宁。
  这个理由别说是在纪氏这里站得住脚,便是她要闹到老夫人那里去。
  南知鸢也是丝毫不怕的。
  纪氏原本在谢府里便是有些欺软怕硬的。
  南知鸢以往都顾及到自己继室的身份,多加忍让,才纵出纪氏这般。
  可如今,南知鸢已经不想忍了,自然是不会再纵容她在自己的地盘上撒泼。
  况且...这宴席原本就是她亲生女儿的。
  她作为三房的主母,作为棠姐儿的娘亲,若是插手都不能的话,简直是好笑。
  纪氏支支吾吾半晌没有说话。
  南知鸢看向身侧的丫头,扬了扬下巴。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柳绿便将一个册子拿了过来。
  南知鸢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将册子放在纪氏面前。
  纪氏微微一愣,可看清楚上边写着什么之后,她脸色瞬间就白了。
  “这,这...”
  南知鸢适时开口。
  “二嫂借由棠姐儿生辰宴藏一藏私房,体己体己娘家人便算了,可连老夫人的衣裳都敢偷工减料...”
  她笑了笑:“不知这事,老夫人可曾知晓?”
  第8章 继子
  那日南知鸢派人将那湖填了时,恰好扫了一眼二夫人着人送来的明细。
  不知晓是纪氏太过于看不起她,认为她当初在南家并没有学过管家之术。
  还是觉着她便是发现了也只会忍气吞声,并不会将这事往外说。
  总之,便是南知鸢先前并没有切切实实管过家的人,都能从中找出众多的漏洞。
  而后,南知鸢还顺着纪氏送来的一一查验,发现她竟然如此大胆,偷工减料到老夫人头上了。
  纪氏也没有想到,南知鸢不仅将这事查出来了,还丝毫没有掩盖地拿这事来威胁她!
  纪氏努力盯着面前的南知鸢,想从她身上看出与平日的不同来。
  奇怪,着实是太奇怪了。
  怎么会有当初胆小怯懦的人,一夜之间,就成了这般尖锐的性子!
  南知鸢不知晓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可瞧她那眉眼之中透露出来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南知鸢也大概能猜到些。
  左不过在心里骂她,骂她往日里都是装的,如今露出狐狸尾巴什么的。
  只是南知鸢不在乎。
  她笑盈盈看着面前的纪氏。
  纪氏自然不乐意南知鸢将这件事捅破到了老夫人面前。
  她讪笑两声:“也是瞧我这个做婶婶的不好,便是连景哥儿忌讳什么都不知晓。”
  南知鸢没有想与纪氏交恶,毕竟在这大宅子之中,若是日日得劳神盯着一个仇人得多累。
  况且如今...她当真得找出一个害了她性命的人。
  南知鸢唇角漾起一个笑意,顺着她话里的意思继续说下去。
  “大嫂毕竟身子不好,整个府里上上下下的事都是二嫂劳心,自然会有无法顾及到的地方。”
  她一顿,继续说道:“如今尚且还有几日,不若叫我来接手,二嫂也好忙活其他的事情?”
  纪氏笑容一僵,可看着南知鸢,她连神气都比平日里短了些。
  “弟妹是棠姐儿的亲生娘亲,这自然交给你才是最好的。”
  纪氏虽感觉心里在滴血,可转念一想,如今不过只有五六日了,她该捞着的也捞着了。
  现在丢给南知鸢,若是日后出事了还能找她背锅。
  纪氏越想着,脊背慢慢挺直来,看向南知鸢时眼神之中的笑意都带了几分的真。
  南知鸢倒是心里觉得颇为好笑。
  不过,她将棠姐儿生辰宴接手过来,并不是为了给纪氏收拾烂摊子的。
  她要将生辰宴上的人,全部换成自己的人。
  她不过是个俗人,自然是惜命的。
  昨日谢清珏拒绝了给她安排暗卫的话,她自然要救自己一把。
  整个宴席上上下下都是她的人,也难叫旁人钻空子进来才是。
  纪氏虽有些不满最后的功劳被南知鸢抢了,却又庆幸于有南知鸢收拾烂摊子。
  虽面子有些过不去,却还是笑着离开了梧桐苑。
  没过多久,棠姐儿生辰宴上上下下的安排,便连库房的钥匙,都被二房的嬷嬷给送到了南知鸢的手上。
  南知鸢翻看了纪氏着人送来的账本,果不其然找到了许多的漏洞。
  只是如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南知鸢思忖了片刻,将账本递给柳绿。
  “等三爷回来之后,便把这个给他看。”
  柳绿一愣,应下:“是,奴婢知晓了。”
  南知鸢的陪嫁丫鬟只有柳絮一个,可嫁入谢府之后,南知鸢挑了柳绿成了她的大丫鬟,还从人牙子那点了四个二等丫鬟。
  而将这一场宴席之中重要人手的更换,南知鸢交给了二等丫鬟之中最为伶俐的那个。
  等到这些事情都办妥了之后,南知鸢揉了揉自己的脖颈。
  她思绪有些放空。
  这样的梦境,她已经做了两回了。
  只是不知晓究竟是不是巧合,她每一回梦醒后,都发现自己是在谢清珏的怀里醒过来的。
  想到谢清珏,南知鸢只觉得心里堵堵的。
  她偏过脑袋来,将视线落在了墙上挂着的那一幅画上。
  磅礴而绵延的山脉,与山脚下潺潺的河流。
  当初她怯于自己的画技,是谢清珏虽未说一句话,第二日却着了下人将这画挂在了屋子里。
  南知鸢移过了眼神,她想叹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未叹出来,屋外便是一阵嘈杂声。
  南知鸢下意识皱了皱眉。
  纪氏又来了?
  好在,小丫鬟跑了进来:“夫人,少爷刚下学堂,说要来向您请安呢。”
  南知鸢一愣:“景哥儿?”
  她回过神来:“叫他进来吧,怎么来梧桐苑还如此拘束。”
  南知鸢走了两步,便要撞上迎面而来的景哥儿。
  景哥儿如今六岁,是上学堂的第二年。
  不知晓是不是因为早早失去母亲的原因,景哥儿性子内敛。
  谢清珏是个冷漠的性子,便是景哥儿跟在他身边,也慢慢成了个锯葫芦。
  景哥儿脚步顿住,一板一眼地唤南知鸢:“母亲。”
  南知鸢瞧着他那像极了嫡姐的五官,心中顿时有些五味杂陈。
  她招了招手,叫景哥儿坐下。
  看着景哥儿额头上的汗:“今日上学堂可还好?学业什么的你父亲会管,母亲就只管景哥儿午膳吃饱了没。”
  景哥儿原本绷紧的小脸,在南知鸢注视的目光下渐渐放松了下来。
  “我吃饱了,母亲放心。”
  他顿了顿:“只是母亲,方才二婶是不是来过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