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贾赦和贾珍咬牙切齿,气得浑身发抖,后院里的贾母,更觉得天都塌了,她搂着宝玉号啕大哭:“我的宝玉!”
  第177章 离开
  很快,在郡王府的黛玉,又迎来了意外来客。
  贾母原想着这些日子拘着全家人在家待着,不许出门惹事,谁成想贾珍和贾赦仍是捅出了天大的篓子,甚至将荣宁二府的直系男丁全都牵连进去。
  除了正在外放做官的贾政,被康熙特意夺情,其余人无一赦免。
  贾母气得直哆嗦,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旁的法子,只能厚着脸皮,找黛玉说情。
  “都说儿女都是债,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摊上了这般不省心的子孙,几辈子的家业就这么毁了。”贾母涕泗横流,帕子很快便湿透。
  想必贾母也是后悔的,对于子孙后代的放纵,最终害了所有人,真真是应了那句话,惯子如杀子。
  不过,作为荣国府的老太君,贾母仍然想尽最后的人事,她干枯冰凉的手握住黛玉:“若只有那几个孽畜倒也罢了,他们受苦也是应当的,我只是可怜我的宝玉,从小就是金尊玉贵的人,去了那儿,还没个贴心人伺候,日子该如何才能过得下去。”
  黛玉心知此时笑出声实在是不应该,但一想到康熙给出的的惩罚罚,便乐得不行,暗暗感叹,康熙真是深谙打蛇打七寸,对于贾赦贾珍这般的色中饿鬼,让他们去清苦之地,戒了女色,如何不让他们难受到心里。
  黛玉轻颤了颤,忍着笑,肃容对贾母劝慰道:“外祖母,万岁爷最是乾纲独断,雷厉风行之人,他下的旨意谁敢忤逆,事已至此,也只能领旨,抗旨万万不可为,先帝的陵寝最是风水宝地,宝玉去那儿静心读几年书,说不得便蟾宫折桂,旁的事情便也不用担忧。”
  最后的稻草啪地一声断了,贾母从黛玉言语中听出了她并没有为贾宝玉说情的打算,也不知是不愿,还是不能。
  贾母眼中最后的光彻底熄灭,她颤巍巍地拄着拐,一脚深一脚浅地从屋子里离开。
  等到贾母走远,连马车声都听不见后,现在门口目送的黛玉才觉得天气如何这般冷,她打了个哆嗦,将手捂在嘴前哈气。
  软而轻地斗篷覆上了黛玉的肩,黛玉只觉浑身暖融融的,她侧着头,只见胤祺从屋子里走出来,将缎面绣花鹅绒斗篷为她披上,黛玉趁势将脸在胤祺手上依恋地蹭了蹭,胤祺只觉得手中犹如握住上好玉石,温润细腻,澄澈冰凉。
  胤祺眉头一皱,将风花雪月的心思压下,手上稍稍用力,将黛玉推着回了屋子里。
  “要不,我去与皇阿玛求情?”胤祺斟酌着,试图让黛玉不再忧愁。
  “不,”黛玉在胤祺怀中扭过身子,纤长的手指搭在胤祺的唇上:“贾府有这下场,是应得的,你无需为了他们为难自己。”
  黛玉确实惆怅,但她的惆怅不过是见着贾母一大把年纪惊逢变故而生出的不忍,而不是对贾府下场的惆怅,那些欺男霸女之人,再不狠狠管着,总有一天会惹出了不得的祸事。
  胤祺抬手,将黛玉搂在怀里,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叹息着说道:“你若改了主意,随时与我说。”
  抬起的眼里,却是冷意嗖嗖,对于贾府,胤祺早就不喜,若非看在黛玉的份上,这次事情说不得他还会捎带着落井下石。
  不过比起他对贾府的厌烦,他更不乐意见到黛玉的伤心,若黛玉想要救贾府,他总能帮忙说上一二。
  当然,若得了他的助,日后便要服他的管,以前那些恶性,都得全改了。
  黛玉长叹口气:“罢了,这都是命。”
  说要,黛玉蹙眉沉思许久,扬声对外吩咐道:“雪雁,去库房里找些得用的东西。”
  平心而论,贾母并没有亏待黛玉,这些年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黛玉一份,更别提出嫁时还特特给她送来了压箱底的银子。
  黛玉能做的,也只不过是送些金银细软过去,好歹给贾母添些傍身银子。
  诚然,黛玉不忍让贾母失望,但她更不愿将胤祺卷入其中,分明是胤祺的谋划,让三阿哥吃了大亏,又让他去求情,之前一切白费,何苦来哉。
  此事确实没转圜空间,或许说,即使有,也不是现在。
  康熙日理万机,对贾府罚了,便也撂开手去,除非真有什么缘故让康熙再次想起,不然贾府未来大概也就这样。
  唯一的破解法,便是贾家子弟足够争气,无论文武有人能在朝廷中出头,这才是仅有的一线生机。
  贾府骤逢大变,不仅主子,下人也人心惶惶,马夫挥鞭子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许多,贾母却全不觉得车子的颠簸,想着心事入了神。
  贾母陷在厚厚的褥子里,在马车轱辘压过石板的声音中,反复思索着黛玉说得话,狠下心来做出决定。
  “老祖宗,您回来了!”谁都知道今儿个贾母硬着头皮出门是去黛玉那头求救,宫里的贵妃早早便托了小太监传话,让他们安分随时,听旨行事,分明便是无能为力。
  黛玉便成了贾府不少人心中最后的救赎。
  不仅王熙凤和李纨,就连贾珍和贾赦都期待地看着贾母。
  贾母沉沉叹了口气,身子佝偻着,比出门时候好似老了十岁,她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都去收拾吧。”
  尽管许多人见着贾母的模样便有了不祥的预感,听了此话,仍是如同被泼了盆冰水。
  腿如同软面条似的,不少人强撑着的那口气松了,往地上软软地滑下去。
  贾母拄着拐,一步一步挪到了屋子里,旁人连滚带爬地跟上,就见贾府在一条一条的安排着。
  直系男丁去守陵无可避免,那地儿冷清,东西得备足了,倘若在那头病了,求救都无门,再一人找两个清秀小厮过去伺候日常起居,不至于冻了饿了。
  国公府的爵位已经没了,这宅子再住便是逾制,索性收拾东西,旁支与女眷们都回老家去,那儿也有几房人守着屋子,贾家在当地也算大族,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至于下人,都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贾府已经到了如今地步,如何还能养这么多人,那些有些家底的管家婆子们,便开恩让他们出去自谋生路,至于外头买进来的丫鬟们,有家的,便让老子娘领了自行归去,实在没个出路的,只能留在家里,只不过日子不似以前,必须要按分随时,再不能如往日般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过得精细。
  这话一出,人心瞬间乱了,如赖大家,周瑞家,林海家,当了这么多年管事,早就置下一份不小的家业,听了贾母的话,只盘算着出去要如何谋生。
  反正,贾府已经不是那个一门两国公的贾府,他们也仰仗不上贾府的名声,不如脱了奴籍,一家子清清白白做人。
  丫鬟们也各有盘算,家生的丫头自是跟着家里的爹娘行事,至于那些外头买进来的,与家里关系好的,欣喜若狂,想着赶紧捎信给家中父兄,赶紧将她们接出去,那些家里无依无靠的,则是惨白着脸,求着伺候的主子别赶她们出去。
  其中反应最大的,当属袭人,她一听见贾宝玉必须要去先帝陵前,已经软了半边身子,又听见贾母要将丫鬟遣散,剩下的半边也软了下来,她靠着墙,迷茫地望着天,好半晌回不过神。
  她早便与宝玉成了好事,王夫人也是默认将她放在宝玉身边服侍的,日后宝玉去皇陵,身边不能带女子,她该如何是好。
  这种紧要关头,肯定不可能给贾宝玉纳妾置通房,难道要她用丫鬟的身份,随着老太太他们回老家,远离兄长家人,就为了赌那未可知的未来吗。
  “老太太,这些姐姐们都是花一样的女子,为什么让她们回家。”袭人正迷茫时,贾宝玉惨白着脸,冲进来钻进贾母怀里,不依地撒娇。
  走那等知晓宝玉痴病的,自知是他病又犯了,也顾不上与他费嘴舌,那些不知宝玉毛病的,对这荣国府的宝贝,真真是刮目相看,自己都要去守皇陵了,心里还想着家里的丫鬟们,果是个多情的。
  贾母想到宝玉将要过那般清冷的日子,便也不忍心责怪,只摩挲着他的脸,哄着劝道:“女孩子大了,都要回家嫁人。”
  贾宝玉满心茫然,袭人忙趁机将宝玉拉了出去,贾母继续处理家事,而贾宝玉呆呆地看着袭人,拉着袭人的手未语泪先流:“都要走了,都要走了,只剩下你我了。”
  袭人眸光闪闪,没有说话,只回拉着宝玉的手,与他对着流泪。
  屋子里,贾宝玉出去后,原先被他扰乱的气氛,又沉寂下来,谁也不敢开口说话,王熙凤更是如同被雨淋湿的鹩哥,再不复往日之威。
  屋子里死寂般的沉默。
  “老太太,”出乎众人意料,打破这沉寂的,是平日最低调守拙的李纨。
  这一日的李纨穿的比平日里更加素净,衬得她的脸更加惨白,她煞白着脸,跪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贾母,嘴唇被咬出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