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让他高兴的是,蒲忻澜是能接受这种感情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他。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能再让蒲忻澜把他当孩子看了。
  想到这里,岑子宴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蒲忻澜的脸上,蒲忻澜的样貌在仙山的确是属于普通那一卦的,但可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岑子宴越看越觉得好看,尤其是那一双唇瓣,岑子宴没见过比蒲忻澜更好看的唇了,他觉得即便把这双唇单独拿出来看,也是无可媲美的。
  岑子宴就这么无比幸福地过了一下午,虽然什么也没做,但他仍然很满足,因而蒲忻澜睡醒的时候他还冲着他傻笑。
  蒲忻澜并不知道身边蹲着的小崽子包藏祸心,只要睡得好,他就感到神清气爽,他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顺手揉了一把岑子宴的头,道:“你还真在这扇了一下午啊。”
  岑子宴笑着点了点头道:“师伯吩咐的,不敢偷懒。”
  “唉,行吧。”蒲忻澜站起了身,对岑子宴伸出一只手道,“起来吧。”
  岑子宴看着递到他眼前骨节匀长的手,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放进蒲忻澜的手心,蒲忻澜已经一把抓住了他抬起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岑子宴的思绪还没从他的手上走出来,整个人几乎被腾空着提起,脚落到地上了人还没反应过来,以至于他腿软的有些站不住才后知后觉是腿麻了。
  他下意识的动作是扶住藤椅的把手稳住身体,但看到蒲忻澜要松开的手,他心一横向前踉跄了半步,顺势抱住了蒲忻澜。
  “嘶……”
  “怎么了这是?”蒲忻澜不明所以,但还是本能地接住了岑子宴。
  “腿、腿麻了。”岑子宴装模做样地道。
  “那赶紧去坐会。”蒲忻澜要把岑子宴往藤椅上扶。
  “不用不用,马上就好了。”岑子宴不敢看他,强作镇定赖着没动。
  蒲忻澜没有多想,就这么半架着他站了一会,实际上多半是岑子宴挂在他身上。
  “缓过来了没?”
  “嗯,可以了……”岑子宴磨磨蹭蹭站直了身体。
  “手。”蒲忻澜举起被岑子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抓着不放的手。
  岑子宴愣了一下,而后猛地收回手,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啊,对、对不起!”
  蒲忻澜已经转过了身,他奇怪地道:“对不起什么,过来喝口茶吧。”
  岑子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了如擂鼓的心跳,长长呼出一口气跟了过去。
  蒲忻澜拎起石台上的茶壶倒了两杯凉茶,他递了一杯给岑子宴。
  岑子宴双手接了过去,仰头喝了一大口。
  蒲忻澜一边喝着茶一边观察着岑子宴的反应,果然见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蒲忻澜明知故问:“怎么样,好喝吗?”
  “……好苦。”岑子宴眼冒泪花地蹙着眉道。
  蒲忻澜变着法子地从袖子里掏了几颗果子出来,扔了两颗给岑子宴:“给,这个甜。”
  “你呀,还是年纪太小。”蒲忻澜咬了口果子,含糊不清地道。
  岑子宴看着手心的两颗脆果,听了蒲忻澜的话莫名有点不太高兴:“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
  蒲忻澜端着一杯茶坐回藤椅上,他看着岑子宴温和地道:“此茶名为遣愁,意为摆脱忧愁而遣避之,你尝它苦,是因为你未曾尝过愁滋味,这是好事。”
  闻言,岑子宴看向手中还剩半杯的清茶,一时无言。
  蒲忻澜将杯中遣愁一饮而尽,指尖一挑,茶杯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石台上,他托起下巴看向岑子宴道:“对了,给师伯看看你的本命法器。”
  “好!”岑子宴先将茶杯放到了石台上,既而把两颗翠果都收了起来。
  他退后两步,右手翻掌一抬,靛蓝色的光晕即刻在掌心流转开来,随着一声清越的铮鸣声响起,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浮现而出,他收掌握住剑柄,剑尖指地。
  蒲忻澜注视着岑子宴手中的长剑,微微睁大了眼睛:“唔……你居然把这把剑拔出来了。”
  岑子宴略有疑惑,问道:“这把剑……怎么了吗?”
  “没,没怎么,”蒲忻澜抬眼看向岑子宴,笑道,“不瞒你说,我曾经也拔过这把剑,只可惜没拔出来。”
  岑子宴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蒲忻澜,而后二话不说横起长剑,两步跨上前蹲下了身,将剑双手递了过去去:“既然师伯喜欢,那这把剑给师伯。”
  岑子宴没听到蒲忻澜的话音,额头先挨了一记丁壳,“咚”的一声还挺脆。
  “你脑子里是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蒲忻澜像是还不解气,抬手又在他的额头弹了一下,“还是说你师尊没跟你说过认了主的本命法器对一个仙修意味着什么?”
  岑子宴感到十分无辜,他揉着额头道:“说过,可是,您的本命剑……”
  “我的本命剑,并不完全属于我,所以剑断了对我也没什么影响。”蒲忻澜语气平淡地道。
  岑子宴抿了抿唇,道:“师伯,您别哄我,我那时候是不懂,但现在我都知道了,您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药石仙术用到您身上就像泥牛入海,激不起一点浪花,所以您才在地谷一待就是十二年,就是因为本命剑断折的反噬,不是吗?”
  蒲忻澜静静地看着岑子宴,过了好一会他笑了一声道:“小鬼,唬不住你了还,‘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剑道的确一直有这种说法,但这在我身上并不适用,我和那把剑的联系微乎其微,所以剑毁我还在,我去地谷并不只是因为剑的原因……”
  岑子宴等了好半天也不见蒲忻澜的下文,不由得追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蒲忻澜叹了口气,并不打算再说下去,他话锋一转道:“这剑身倒真是一等一的漂亮,取名了吗?”
  蒲忻澜不愿多说,岑子宴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急切,他垂下眼眸掩去了脸上的失落,开口道:“沧漫,取自不受拘束,逐浪沧海之意。”
  “沧漫”二字话音刚落,剑身漆黑的长剑便亮了亮,像是在回应岑子宴的呼唤。
  蒲忻澜拍了拍岑子宴的肩,笑道:“好剑配好名,好小子!”
  岑子宴也冲着蒲忻澜笑了笑,他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师伯要试试沧漫吗?”
  蒲忻澜并起二指,指尖沿着暗红的剑脊一路抚至剑尾,他道:“你这话对我说得,对你师尊说得,对你师兄师姐也说得,对你的同门勉强能说得,但对其他任何人,都说不得。”
  岑子宴的目光随着蒲忻澜的指尖一直滑到剑尾,不知是不是与沧漫有所感应的缘故,他直感到那指尖仿佛抚在他的脊骨上,那一瞬间他有一种浑身发麻的错觉,他的喉结也因此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只是一刹那,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了起来,心跳的快速搏动声顺着脉络冲进他的耳畔,以至于蒲忻澜的声音都被模糊成了一种空灵悦耳的天外之音。
  “剑我就不试了,我们过两招?”察觉到岑子宴的失神,蒲忻澜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嗯?岑子宴?”
  那一声响指裹挟着蒲忻澜唤他名字的清泠嗓音遽然闯进他的心魂,恍惚间他惶然有一种偷窥者被曝于日光下的惶恐和不知所措,他霍然站起身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你?”蒲忻澜不明所以地看着岑子宴,“不过就不过,反应这么大,搞得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
  “没有没有,可以的,”岑子宴暗暗骂了自己几句,“那师伯用什么?”
  “我啊,”蒲忻澜神秘一笑,他五指一收,手中就多了一根七尺青竹,“我有这个。”
  “你师伯我虽然修为不怎么样,但剑术还算过得去,”蒲忻澜站起了身,甩了两道锋花,宽大的衣袍丝毫不受影响,随着他的动作还有些飘逸的美感,“单走剑招,如何?”
  岑子宴瞧着蒲忻澜,点了下头道:“好。”
  他向蒲忻澜抱拳行了一礼,随后足尖在地上划了半圈,端起长剑做了一个起式。
  蒲忻澜回敬一礼,也端起了青竹。
  “出剑。”蒲忻澜对岑子宴道,说这话时,他的身上已没有了平日里的随性懒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岑子宴从没有见过的肃杀。
  岑子宴没有犹豫,眉眼一定一剑横扫了出去。
  令岑子宴没想到的是,在没有任何术法加持的情况下,蒲忻澜的剑招竟然能那么的苍劲有力,他手里的甚至不是一把剑,青竹与沧漫交击的那一瞬息,岑子宴感到虎口一麻,那是绝对的力量传来的钝感,这种无形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加倍重视这场对招。
  若单论剑术,蒲忻澜在仙山是绝对能排得上号的,只不过修仙注重的是法术与修为,所以就算他的剑术再厉害,在这光怪陆离的山峰之间也没有任何突出之处,很多时候蒲忻澜都觉得自己如果不入仙门的话,闯荡江湖兴许能闯出点什么名堂。
  灿烂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那半边天的霞光又不偏不倚地斜斜照进这方小院,将两个飞速闪动的身影笼罩在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