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甚至为表示虔诚戳破手指以血入墨抄写经书……终于上苍听到了本宫的乞求,愿意赐给我这个孩子……可你、可你居然为了区区一个卑贱的宫女谋害大周皇嗣!”
  “卑贱的宫女?”
  听到这句话后,始终不发一言照花终于抬起头。她盯着王皇后,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卷着恨意与嘲讽。
  “什么是尊贵?什么是卑贱?我的妹妹心地善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逢年过节会把家中不穿的旧衣服送去庙里救济无家可归的穷人。而你,所谓大周皇后,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却视人命为草芥,稍有不如意便打骂宫人。在我心里,你连我妹妹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你疯了!你这贱人!本宫现在就杀了你!”皇后目眦欲裂。
  “娘娘,娘娘不可啊!”宫女拼命将她拦住,皇后恨得眼睛都红了,猛地推开众人,转身回去找景帝。
  她要景帝同意立刻杀了这个贱人。
  刚才出来时,景帝还留在她房里等候,答应陪她用早膳。
  可此时房间里空空如也,问过旁边唯唯诺诺的侍卫才知道,是萧知哭哭啼啼过来说受了委屈,景帝去陪她了。
  皇后转而来到萧知屋外,门虚掩着,依稀看见门缝内两道人影亲昵依偎。她听见景帝在哄萧知,嗓音又轻又软,是对着她时从来不会有的语气。
  为什么?
  她的手指紧握,心里的酸涩如涟漪一圈圈扩散。
  明明萧知也是皇室贵胄,也是一样的娇纵任性,与她当年刚嫁给李允堂时别无二致。
  原来景帝并非不喜欢世家贵女,而仅仅是……是不喜欢她而已。
  那她的孩子呢?她的孩子难道不也是他的骨肉么?!
  他怎可以完全不顾父子之情,甚至还为这个孩子的未能出世而感到庆幸?!
  屋门“吱呀”一声作响,萧知闻声看向门外。
  “谁?谁在哪里?”她起身推门,空荡荡的走廊中只有呼啸的凤。
  “哦,是臣妾听错了。”萧知回到景帝怀里,娇俏道,“陛下刚才说到哪了?您和祁太傅去了临近的城镇,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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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贵妃。”
  “贵妃娘娘。”
  话说出口后,祁溪与陈照夜都愣住了。
  祁溪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你为何也会这样想?”
  “我陪伴贵妃娘娘十余年,除了陛下之外,我应当是与她相处时间最久的人了。”陈照夜苦笑,“娘娘对我有知遇之恩,若没有她的扶持,就不会有当年的陈星儿,因此在我心中,娘娘是典雅雍容宛如天上仙子般的存在。”
  “可我忘了,娘娘是后宫中一人之下的贵妃,也是一个平凡的母亲。她与后宫中所有的嫔妃一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最好的前途。”
  “三殿下自幼体弱多病,恐命不长久,若想让王氏心甘情愿从众多皇子里选中李允堂,他就不能与自己的生母太过亲密。等到新皇继位,寿康宫里也断不可能同时住下两位太后。”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
  祁溪擦掉陈照夜脸上泪水,道:“所以,别再埋怨陛下了。”
  第78章
  人心变
  如果那时由着李允堂违抗先帝旨意,坚持为自己生母求情,无疑会在皇后与王氏心里埋下一粒怀疑的种子。
  “所以那时我告诉你,不必心急,多给陛下一点时间。”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她靠在祁溪怀里,无声落泪。
  他轻抚她绸缎般的乌发,“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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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六,慈安宫太妃吴氏生辰。
  景帝亲自为太妃筹办寿宴,并在早朝时向众臣征求封赏建议。翰林院新贵杜珩再度上表,请景帝借替太妃贺寿的机会追封先贵妃林氏为太后,景帝欣然应允。
  太妃寿宴上,曾被传得沸沸扬扬与礼王议亲的闺秀杜雨微填词一首,为太妃贺寿,得到景帝称赞,当即宣布召杜雨微入宫,册为从五品才人。
  消息传到寿康宫,王太后两度摔了茶盏。
  “太后娘娘,您失态了。”莲禾默默收拾好满地碎瓷片,往博山炉中添了一把香。
  这个夏天即将过去,满园树木碧翠欲滴,太后鬓角银丝却在盛夏阳光中白得愈加明显。
  指腹摩挲,翡翠佛珠磕碰得脆响。
  太后紧蹙的眉头一点点拉平,长叹一声,道:“是,哀家失态。”
  她已经五十岁了,从去年起,便觉得身体头脑不如从前。
  “莲禾,你说,哀家是不是真的老了?”王太后垂着眼帘,慈眉善目,神色祥和,如同凤仪宫密室里供奉的那尊佛像,“自从黛儿嫁去辰国之后,哀家身边总觉冷清了许多,从前她焦焦躁躁的在哀家身边转悠,竟也有她的好处。”
  莲禾柔声宽慰:“上个月长公主不是还给您来信的?上面可没少介绍她在那边的麻烦事……长公主也真是我行我素,都到了辰国还不忘养面首,据说为此已和萧继殿下吵了无数次了。”
  “那孩子一辈子没吃过亏,从来不肯饶人的。”太后唇边终于有了笑意,无可奈何地摇头道,“罢了,还得让哀家好好写信规劝她,再从私库里挑点好东西送到辰国去,算是哀家这个做母亲的替不争气的女儿致歉吧。”
  “是。”莲禾笑着应了声,复而提议道,“皇后娘娘自行宫回来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整天抱病不出门,连陛下都不怎么搭理。您若是实在闲不住,不如去凤仪宫看看。”
  “阿璃那孩子……唉,你陪哀家过去吧。”
  殿外脚步声急促。一名宫女跌跌撞撞顺着台阶铺砌的上好绒锦地毯摔进来,几下爬到太后脚边。
  “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宫女嗓音带着哭腔。
  “做什么慌张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莲禾眉头一皱,刚要训斥。
  “长公主殿下过世了!”
  “你说什么?!”太后手里佛珠落地,碧翠的珠子四散,滚得殿内到处都是。
  “大胆!好端端的竟敢诅咒长公主?!”莲禾慌忙扶住太后身体,转头喝道,“仔细你的脑袋!”
  “奴婢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诅咒公主殿下啊!”那宫女哭道,她在寿康宫当值也有几年了,不是个毛躁的。
  太后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摇晃几下,无意识地动嘴:“你……你说清楚。”
  “公主殿下与夫婿吵得厉害,一气之下动了手,公主没站稳,后脑刚好磕到旁边桌角上,就……就……”
  李黛嫁去辰国之后不改铺张奢靡,还公然在萧继府邸养起了面首。前阵子李黛变本加厉,在城中梨花院公然与别家贵族争抢一名美貌小倌,萧继得知后与她大吵一架,混乱中,李黛一脚踩空,竟落得一命呜呼的下场。
  长公主去世的事情很快在大周后宫中传开。
  “虽然这话从我口中说出来难免有些虚伪,不过,我还是觉得她挺可怜……”
  陈照夜陪淑宁在崇贤馆中写字,祁溪得空过来坐到她身侧。
  她望向祁溪,“为了利益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子,这也是身为皇室公主的悲哀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祁溪抽出她胳膊下因无聊而临的两张字,拿笔圈了几个地方,“她若是温柔谦逊,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眼看那边淑宁要过来了,陈照夜收好东西,道:“我今日不便多呆,我家娘娘前夜去寿康宫侍疾,不知为何触怒了太后娘娘,硬是在风里站了两个时辰,回来就发起高烧,我得尽快回去照顾。”
  望舒宫寝殿内,卫茉合衣躺在贵妃榻上,膝盖覆着一层薄毯。
  “娘娘吃过药了么?”
  陈照夜询问旁边的木樨。卫茉睁开眼,朝陈照夜身后的淑宁招了招手,小姑娘立刻跑到自己母亲身边。
  卫茉别过头轻轻咳嗽,“淑宁今天有没有好好上课啊?”
  “当然有,太傅还夸赞阿宁了呢!”淑宁把自己新临的贴拿给卫茉看,卫茉眼神温柔,简单询问过淑宁功课后,就让木樨带着她下去,以免被自己过了病气。
  陈照夜看她神色恹恹的。
  “太后因为长公主去世的事情颇受打击,情绪不稳,这才会发泄到娘娘身上。”她安慰卫茉,“不用往心里去。”
  “我知道的。”卫茉又咳嗽了几声,她肤色本就白皙,生病后愈发显得单薄,她看看陈照夜,犹豫了一会才发问,“陛下这几日都在杜才人那里吧?”
  陈照夜顿时明白过来。
  自去年岁末,卫茉重新回到景帝视线,景帝对她一直是颇为宠爱的,就连荣宠多年的柳贤妃都夺不走她的风头。卫茉本就是个柔
  情似水的性子,几个月朝夕相处,她心里对景帝的那份眷恋倾慕又一点点死灰复燃,甚至比最初进宫时更热烈。
  前几次她生病了,景帝第一时间就会来探望,滋补珍品像流水般往宫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