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她一脸慈爱的朝郑燕春招了招手：“燕春啊，你爸养你这么大，你可不能寒你爸的心。你爸这次回来还给你买了新衣服呢……”
  她吊着一双三角眼装慈爱的样子像极了狼外婆，燕春不知道狼外婆的故事，但她知道她奶嫌弃她是赔钱货，嫌她嘴笨，对她从来就没个好脸色。
  郑燕春小心的看向她妈，嗫嚅道：“妈……我能跟着你吗？”
  这样的询问都要小心翼翼，陈美华眼睛一热，心里难受的不行。
  以前的她跟所有农村妇女一样，一样的重男轻女，偏心儿子，薄待女儿。
  她变成这样怯弱的性子，是她这个当妈的不称职。
  她一直不吭声，郑燕春不安的扭着衣角，头垂得越来越低。
  “好。”
  冷不丁得一声“好”让郑燕春抬起了头，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后得欢喜。
  她以为她妈不会要她的，可她妈说“好”了，那就是答应她了。郑燕春站在那里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
  陈大嫂见状，笑着把她拉到身侧，解了她的窘状。
  “死丫头，赔钱货，一个个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主意落空的郑奶奶黑着脸骂骂咧咧几句，她横了一眼还在那里犹豫不定的郑国栋，发狠道：“国栋，你呢？也要当白眼狼寒奶的心，寒你爸的心？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要是不过来，我们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孙子，你爸也没你这个儿子。万一你后爸不待见你，到时候你就是饿死，读不起大学你爸也不会出一毛钱，你可想清楚了。”
  什么后爸，他就一个爸。
  郑国栋沉着脸看向陈美华，他质问：“就不能不离婚？真的要让这个家四分五裂，你才高兴……”
  陈美华没说话，婚她是要离的，这个家注定四分五裂，只不过这一次换了人主导，她不再被动。
  这一次，她是有些冲动了。如果拖几天她能再次把秦丽闹得颜面全无，丢掉学校的工作，甚至把郑大伟送进去吃几年窝头。但有什么用呢，除了出口恶气什么好处也没有。她是恨郑大伟恨秦丽，但上一辈子害她把日子过成那般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们，是她自己，郑大伟他们最多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甚至间接造成她死亡的也不是他们，而是她儿女的冷血自私。
  她是恨郑大伟，但杀人是犯法的！
  把郑大伟送进去也关不了多久，她需要钱，所以她选择拿钱了事。
  她不后悔今天闹这一出，她真的一刻也不想再跟郑家人纠缠在一起。
  “我没你这样自私的妈。”
  郑国栋红着眼朝她吼了一声，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他人跑了，但留下的话已经做出了选择。
  郑大伟得意的扫了眼陈美华。
  陈美华微吐了口气，看向村支书：“麻烦您帮忙写份离婚证明，还有我和两个孩子的户口迁出证明。”
  “真的不再想想了？”村支书皱着眉头。
  “不用。”
  见她毫不犹豫，村支书叹了口气，到底没再劝。
  “你们娘几个的户口，单独开一户落在村里，这个事等你跟大伟扯了离婚证就能办……”
  陈美华摆摆手：“不用，您就帮我开个迁出证明就成。”
  这是不打算落户在村里了，村支书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回去了一趟很快就把两份盖了章的证明拿了过来。
  陈大舅让陈大嫂几个在家里收拾东西，他陪着陈美华去登记处扯离婚证。
  从登记处出来后，陈美华松了口气，脸上带着笑。
  像是重获新生一般。
  郑大伟脸色难看的不行。
  “你现在还有时间去市里，晚上我要是见不到钱，等着吃牢饭吧你。”
  边上没了看热闹的人，陈美华说话没再收着，威胁完就带着一头雾水的陈大舅走了。
  郑大伟目送他们离开，沉着脸掉头去了市里。
  作者有话说：
  换彩礼的事，统一在这儿说下。
  人无完人，我想写的就是一个小人物摸索蜕变的故事。女主性格本身是有缺陷的，但要说恶毒，也算不上。
  那个年代男孩女孩结婚，尤其是农村，基本还是靠媒人拉线相看，谁也保证不了一定就能嫁个好的。
  往后看吧，后面会提到。
  人生本来就会有很多无奈，更何况女主八十年代就成了一个被离婚的女人，闲言碎语都能把人逼死，她带着几个孩子，没读过什么书又没什么生存技能，面临的无奈困难只会更多。
  燕春的事，只是那个时间点恰恰凑巧了，之所以说拿女儿换彩礼，很大程度是女主在自责！
  第15章 奶糖
  陈大舅看着身侧沉默不语的陈美华，以为她是因为离婚的事伤心难过又或者为了以后的日子担忧，便开口宽慰她：“别怕，没什么好难过的。离就离了，为了郑大伟那样狼心狗肺的人难受，不值当。”
  “我不难过！”陈美华笑着摇了摇头摇摇头，只是配上她苍白的脸色没什么说服力，更像是在强颜欢笑。
  虽然她确实一点也不难过，有些茫然到是真的，她更没有害怕。
  死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陈美华笑了笑，眉间的郁气散去不少。
  陈大舅愣了下，有些看不大明白她。他也没去烦恼太多，只是点点头道：“那就好！一会儿，你就带着国梁、燕春姐弟俩跟我回家，我让你嫂子给你们腾出一间房先住下。至于以后的路，慢慢来，会好的。”
  “好，谢谢大哥。”陈美华听着，心中划过一道暖流。
  人生还是很美好的，真正关心她的人还是有的。
  要朝前看。
  陈美华在心中告诉自己！
  陈大舅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我是你哥，客气什么。”
  两人并排走着，陈大舅迟疑着开了口：“美华啊……”
  “嗯？”
  “……那郑大伟要是耍赖不给你拿钱可怎么办？”
  他有些懊恼：“早知道先拿钱再跟他扯证了。”
  关于她离婚的事，他虽然不反对但也不支持的。两人进去扯证的时候他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应该拦着点好好劝劝美华……直到两人扯完证，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确实替他妹子发愁的。毕竟年纪摆在这儿，不上不下的，再找不容易，还有就是国梁燕春姐弟俩。他叹息一声，郑大伟要是真给拿钱来，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可现在证儿都扯了，钱还没拿到，郑大伟过后咬死不认，他到是有把子力气能收拾他，可他若是死扛着不给他也没辙。
  “他不敢，除非他想吃牢饭。”陈美华冷笑一声。
  “什么意思？”陈大舅有些莫名，从刚刚他就没太明白她话的意思。
  他想了想：“我知道你该是抓住郑大伟搞破鞋的把柄了，可就郑大伟那种不要脸的人，真的会被几句闲言碎语吓住？至于吃牢饭……美华，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是因为这个！”陈美华摆摆手。
  迟疑一下，她到底没有多说，只是含糊带过：“是因为别的，大哥你就别为这事犯愁了，他会老老实实拿钱来的！”
  见她不想说，陈大舅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你自己有数就行。”
  “婶儿，这可是大白兔奶糖，我这价都比供销社便宜不老少了，你还跟我讲价……”
  “嗨呀，你就再便宜点嘛，反正也是别人送你家的，无本生意卖出去就是赚啦……”
  “看你说的，那要是买亏了我还不如留给我家娃儿吃呢！要不您还是上供销社再去看看？”
  买东西的太过磨人，小摊老板被缠怕了，劝她去供销社。这奶糖她也就嘴上说是家里亲戚送的不舍的吃，拿出来搭着卖，但其实是她男人跑车从老远的外地特意捎回来卖钱的。已经卖得比供销社便宜些了，要是再便宜那可就不值当了。她可不能做亏本买卖。
  现在不像后世，这会儿街上摆摊的人不算多，卖的东西种类更是少的可怜。不过好在票证陆陆续续取消了，大家出门买东西基本不用票，直接掏钱就能买到不少东西。
  两人磨价的声音她听到了。
  大白兔奶糖？
  陈美华想起郑大伟他妈用奶糖哄人时国梁馋糖的样子，还有燕春，弟弟妹妹出生，她当了姐姐后直接就被忽视了，本来就不得郑家人喜欢，而她这个当妈的只会让她乖一点听话一点，让她照顾好弟弟妹妹，帮忙干活，照顾不好还得挨骂。她摸了摸口袋，掏出了用帕子包得方方正正的钱。
  “大白兔奶糖怎么卖？”
  她拿着钱来到小摊。
  见客人上门，小摊老板立马挂上热络的笑：“不贵，比供销社还便宜两毛呢，不要票就能买。”
  陈美华把钱递了过去：“给我称两斤！”
  陈大舅摸摸口袋，出来得匆忙他身上没带钱，他本来想付钱的，现在只能作罢了。
  开口就要两斤，小摊老板笑开了颜，麻利儿的接过钱给她称了两斤用旧报纸包好递给她。
  “大哥！”
  陈美华抓了一把塞给陈大舅。
  “不吃，我都多大人了。留给燕春他们吃吧！”陈大舅没要。
  “够吃的，还剩那么多呢！”陈美华又塞了过去，这回她直接就撒手了。
  眼看着就要掉地上，陈大舅连忙接住：“你咋跟个孩子似的，好好的糖，掉地上了怎么办？”
  陈美华拧着一颗塞嘴里，纯正的奶香味儿在口中散开。
  她眯着眼睛把剩下的糖塞布袋里。
  “大哥你也尝尝，还挺好吃的！”
  她跟所有穷惯了的父母一样，习惯性的把好东西留给儿女！
  不爱吃肉，不爱吃糖，不爱吃这个不爱吃那个……
  可怎么会不爱吃呢。
  这个习惯从当妈那天起就自发养成了，一直到老都改不掉，这也是她被嫌弃的一点，她把自己不舍得吃的东西留给孙子孙女，可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不稀罕了，觉得她给的东西不卫生，觉得她浑身冒着穷酸气，丢他们的人。
  陈大舅咽了咽口水也有些馋，可想起家里几个娃儿，想到他们一年也吃不上几回糖，他伸手摁了摁口袋，到底没舍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