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终于,当实验室的金属门再度开启时,况憬看见丰琅洗逆着光、施施然地从中走出。
  这人雪白的袖口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暗色痕迹,如同无声的哀嚎;玻璃镜片上凝结的血珠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看起来格外刺眼。
  “怎么,”注意到那股直勾勾的视线后,丰琅洗将被血污模糊的眼镜随手抛出,金属镜链在况憬胸前撞出清脆的声响,“都跟着我这么久了,还没看习惯啊?”
  哨兵没有接话,只是缓缓低下了头,主动避开了丰琅洗意味深长的打量。
  沉重的镜框在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庞上留下了两道突兀的压痕,失去饰品的遮挡后,现在的丰琅洗看起来更像是戴着一张精心绘制的人皮面具。
  他瞥了一眼况憬紧闭的嘴唇和低垂的眼睫,忽然轻笑出声:
  “啊……我可记得某人第一次迎接我出来的样子。
  “那时候,你恨不得把我直接给生吞活剥了吧?”
  说话时,他阖着眼帘,慢条斯理地擦拭起手指,指缝里还残留着未洗净的血渍。丰琅洗用惋惜的语气喟叹道:
  “现在呢?白塔最忠诚勇敢的战士,你怎么连瞪我一眼都不敢了……”
  闻言,况憬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却依旧一言不发,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哨兵知道,这些源源不断被送来的实验品只会是白塔的手笔,而自己,也是其中助纣为虐的一环——他早已经认清了这个现实。
  不远处,通风系统的嗡嗡声在长廊里面接连回荡,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濒死前的哀鸣。
  “好了,出去转转吧——”
  在长久的沉默中,丰琅洗突然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他眯起眼睛,抬手将额前汗湿的碎发全部拨到脑后。
  “除了实验室,天天就是跟你这种无聊的人待在一块儿……再这样下去,我都快没点活人气了。”
  话毕,丰琅洗便悠哉悠哉地迈出了脚步,况憬对此不置一词,只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塔外,无边的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
  不远处的警戒墙上亮起了刺目的探照灯,洁白的光柱在黑暗中来回扫射,将一切潜伏其中的事物都覆盖在无形的监控之下。
  偶尔有归巢的飞鸟从空中掠过,只在高耸的墙面上投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剪影。
  两人穿过最后一道闸门,来到了白塔外围的安全区。
  夜风裹挟着初春的寒意扑面而来,带起一股灰尘、铁锈和泥土混合的味道,这让况憬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哨兵后颈上的汗毛在低温中毫无征兆地根根竖起,他本能地调整着呼吸频率,将五感维持在最佳状态:不远处边界的铁网上传来了隐晦的电流声,有两只老鼠在下水道里来回窸窣穿梭,还有——
  某个潮湿的角落,隐约传来了动物幼崽细弱的呜咽。
  幼崽?
  这个意料之外的生物不由得让况憬微微一愣,他转身望去,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乱石堆旁找到了声音的源头,有只巴掌大的小猫正蜷缩在被雨水泡发的纸箱里。
  它浑身脏兮兮的,原本的花色已经变得难以辨认,浑身的毛发几乎被泥巴糊成了一团,手脚更是只有火柴棍那么点儿细,看起来实在令人揪心。
  “啧,好丑……”
  丰琅洗从况憬身后探出头来,他眯起眼睛打量片刻,忍不住嗤笑了一句。
  说是这么说,可这人的身子却在不住地纸箱的方向倾斜,脚下也无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电光石火之间,箱子里突然暴起一道诡异的黑影——一个身形消瘦的哨兵不知何时竟以惊人的速度从阴影中跃出,直冲丰琅洗的面门而来!
  【小心!】
  但示警来得太迟了,袭击者已然用力扣下了扳机,消音手枪接连发出了致命的闷响。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丰琅洗的瞳孔骤然紧缩,在末日尸潮中搏杀出的本能让他险而又险地向后仰去,子弹擦过他的下颌留下一丛凋零的血花。
  与此同时,太岁猛然从精神图景中具现而出,却在扑向袭击者的刹那被一道更小的黑影拦截——那只其貌不扬的小猫突然暴起,尖锐的犬齿精准地咬住了太岁的气管!
  “黑足猫?!”
  这种非洲大陆上最凶猛猫科动物,足以放倒比它大十倍的猎物!
  见状,况憬在反击的间隙果断放出玉京子上前缠斗,他认出了这个标志性的精神体——此人正是下城区黑市上小有名气的杀手,安可道。
  第77章 战斗吧!直球克一切(已修)
  “咳、居然直接杀到白塔来了……”
  丰琅洗倚在微凉的地面上笑着感慨道, 他用手指捂住了颈侧狰狞的伤口,温热的鲜血却依旧源源不断地从指缝中涌出,将他素白的衬衣染上一片触目惊心的深红。
  “看来, 黑市上买我人头的赏金又涨了不少啊。”
  向导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一贯的笑意,却又多了些许掩饰不住的虚弱——这是无疑失血过多的先兆。
  不过,在场的另外两位哨兵显然都没有时间对他“关照”一二。
  此刻, 白塔的警戒墙上终于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姗姗来迟的光柱正在往这个剑拔弩张的角落迅速逼近。
  况憬与安可道在黑暗中对视一眼,几乎同时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讯号——
  必须速战速决。
  “砰砰砰!”
  新一轮的交锋在瞬息之间即刻爆发,无数滚烫的弹壳划破空气呼啸着坠入泥地, 擦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尽管况憬主动上前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但在短短几秒时间内, 身处风暴中心的丰琅洗还是不可避免地再度负伤挂彩, 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一股浓重的甜腥味。
  【嗷嗷嗷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宿主您快被打成筛子了啊——】看着丰琅洗身上不断涌出的猩红液体,系统在意识空间急得团团转,机械嗓子都快嚎得冒了烟, 【士可杀不可辱,这还不如直接给人一个痛快呢……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失血过多的死法一点儿也不龙傲天!】
  闻言, 丰琅洗嘴角微微一抽,忍不住在脑海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030……再这么吵下去, 我还没被子弹打死,就要先被你咒死了。]
  简单地插科打诨过后,丰琅洗在系统的催促下开始漫不经心地寻找着最近的掩体。
  短时间内大量失血让他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尽管处境危险,向导的大脑却异常清明。深入骨髓的疼痛如同一针强效兴奋剂,将他身体的各项机能激发到了极致。
  在四处纷飞的流弹的干扰下, 丰琅洗敏锐地捕捉到手槍换弹时细微的声响,他果断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时机!
  染血的风衣如白鹤般从他身上猛然飞出,下一秒就被破空袭来的子弹瞬间贯穿。
  丰琅洗趁机侧身翻滚,尖锐的碎石重重碾入他身上的伤口,带出了更多温热潮湿的液体,却也让那双明亮的赭红眼瞳中充满了亢奋的情绪。
  一阵连击过后,枪声陡然停止了,双方似乎都已弹尽粮绝。
  紧接着,空中猛地传来了冷兵器激烈碰撞的声音,两位哨兵同时选择了近身搏击!三棱.军刺和淬毒匕首缠斗在一起,每一次交锋都带着致命的杀意。
  另一头,暂时进入“安全区”的丰琅洗面色惨白地倚靠在地上,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接二连三地朝他涌来。
  向导发灰的嘴唇因为干裂渗出了细小的血珠,密密麻麻的冷汗将他额前微卷的棕发黏在脸上,配合着那件已经被染得惨不忍睹的白衬衫,显得青年颇为狼狈。
  但丰琅洗的表情却十分放松,他半阖着眼睛,目光饶有兴致地投向了不远处缠斗成一团的精神体们:
  被猫死死咬住气管后,太岁溢血的喉咙里发出了“嗬哧嗬哧”的喘息声。
  此刻,那张斯文儒雅的脸庞难得变得有些狰狞,又隐约透着一抹疯狂,细密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了祂的眼底。
  见状,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玉京子冷不丁地吐了下信子,祂抓住黑足猫吞咽换气的间隙,率先发动了突袭!
  两枚又细又弯的毒牙从玉京子的上颚蓦地弹出,在夜幕中闪烁着致命的寒光,逼得对方不得不松口进行躲避。
  但很快,黑足猫的身体就像弹簧一样压缩弓起!祂在后撤回防的同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在空中突然腾转,尖锐的爪子狠狠撕向了白蛇的七寸——
  咔。
  太岁坚硬的指骨及时刺出,精准地截住了这致命一击,玉京子则沿着祂的手臂飞速缠绕而上,毒牙再度朝着黑足猫猛攻而去。
  与此同时,况憬挥出的军刺也已经稳稳地抵住了安可道的咽喉,锋利的刀气在哨兵的皮肉上划出一条淡淡的血线。
  而安可道手中的匕首则拼尽全力架在下方抵抗,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