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很快,领骨灰处叫他,递给他一个比围棋罐子大一点的盒子,不太重。
  人死了不过就成个这么大点盒子,可人死债不销,那些钱对他来说不多,他都给还了。那现在,痛苦结束了吗?
  亲人去世是这种感觉吗?好像并不感觉悲伤,更不想流眼泪。
  江浔端着骨灰盒坐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想什么。
  他站起身,把盒子送到寄存处。
  -
  谢景珩被他先一步送回酒店。
  他把自己挪到床上,躺了一会儿,一直不见江浔回来,等待是最让人不安的状态,他又坐起来,移到轮椅上。
  从桌上找出那天在江浔家拿的相册,里面的照片大多数是江浔小时候拍的,从百天照持续到小学,之后就很少了。
  照片里的江震并没有他那天见到的那么凶,不过相比江浔妈妈,江震的变化还是挺大的。年轻的时候笑起来很爽朗,虽然没江浔帅,但高挺的鼻子和江浔有一点像,那时候也没有啤酒肚。
  一家三口的合照,江震和佟丽都笑着,只有江浔冷着脸,不过小孩子,冷脸倒像是装酷。
  谢景珩翻来覆去还是搞不懂,揣测不了,爱吗,不爱吗,亲情为什么会复杂成这样。
  他不记得自己的妈妈,但是爸爸和哥哥都很好,如果爸爸和哥哥在的话,会对江浔也很好。
  如果爸爸和哥哥在就好了。
  他早有察觉江浔的性格肯定是原生家庭造成的。作为男生,像他这种长相和能力的,从小到大,无论是在长辈、老师那里,还是在异性面前,能得到的善意甚至说是红利只多不少,这点谢景珩自己活这么多年也清楚。
  这种情况下,江浔还能长成这种性格,实在是不容易。
  他一开始追江浔,倒也没有圣母心泛滥到想救赎人家,只是出于喜欢,想亲近,亲近完也喜欢。
  时间久了人和人就有感情的,他确实偶尔想,那些长年累月溃烂的伤口有办法愈合吗,怎么样才能让江浔好呢……
  谢景珩捧着相册,再次出了神。
  第23章
  江浔一进门,谢景珩就看出他状态不对劲。
  就像和一诺去游乐场玩那天,江浔虽然在做动作,但是整眼睛都是放空的,没有表情、没有情绪,周围存在与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和他隔着一层。
  “不是去领骨灰了吗?怎么没有。”谢景珩叫他。
  江浔放下外套,转过头,向他走过来,漆黑的瞳孔向一潭平静的死水,看得谢景珩心里一颤。
  谢景珩抬手想碰碰他,“怎么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江浔从轮椅上拽起来摁进怀里。
  谢景珩吓了一大跳,江浔现在这个状态好像完全不记得他腿不管用,掐着他的腰让他站起来。
  他那两条腿别说站着了,连感觉都感觉不到。
  他想向下看,却立马被江浔摁回去,只能搂紧了江浔脖子。
  谢景珩有点慌。
  “江浔……”他抬起头,下一秒就被江浔充满侵略性的吻压回去。
  江浔吻的没有章法,却要人命一般不管不顾,谢景珩被他压制着始终找不到主动权,脆弱的脖颈被江浔一只手控着,没几分钟就要窒息了。
  谢景珩向后倾了点头,江浔却好似委屈不满一样,吻得更深、更缠绵,以至于两个人都开始意乱情迷。
  江浔习惯性地向下摸解他裤子,谢景珩皱起眉攥住江浔手腕。
  江浔却使了个巧劲儿逃了,逃掉的手好像向下去了,他……感觉不到。
  谢景珩一瞬间清醒,猛地把江浔推开,不料江浔紧追不舍,追着他的唇把人往后推,谢景珩完全被他带着后退,腰一下子撞上身后的桌子。
  这人疯起来下手没轻没重,谢景珩一瞬间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本能地咬紧牙关,一口咬上了江浔舌尖,两个人口中弥漫开血腥味儿。
  江浔猛的回过神来,平时凌厉的眼睛瞪得滚圆,神色茫然。
  “我……干什么了?”
  谢景珩疼得说不出话,脸色煞白,露出没加掩饰的痛楚神色。
  江浔发觉自己揽着他站着,想抱他上床。
  “别动……”谢景珩按住他胳膊,“我……把我放桌子上,我缓会儿。”
  江浔拧着眉,护着他腰托着他坐上桌面,谢景珩折了点身子,把头抵在江浔肩上。
  他感觉到江浔身体僵住了,一动都敢不动,手臂明明想抱他,最终却只是虚虚环上他的腰。
  江浔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儿,估计被他的状态吓到了。
  腰上尖锐的疼痛变钝,谢景珩气儿喘匀了才把头抬起来,看到江浔的还懵着的脸,“没事了,刚才磕了一下。”
  “我做的?我……亲你了?”江浔手指蹭了下他红的过分的下唇。
  谢景珩偏过头躲开了,“算了,你又不是故意的。”
  他有点生气,但是又没法怪江浔。
  就算是抽离的状态下,江浔的行为也是他主观上想做的,只是没了理智压制。
  哪有人解离的时候按着人亲的?
  江浔一时间手足无措,“对不起……”
  江浔垂下眼,长直的睫毛轻颤,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把他刚才那点火气全浇灭了。
  谢景珩叹了口气,倾身抱住了江浔,一个极深、极紧的拥抱。
  江浔眨着眼愣了一会儿,才抬手回抱他。
  “抱我到床上吧,坐不住了。”谢景珩埋在他肩窝闷声说。
  之前出差那几天两个人住一起,也只是住一个套房,不像现在这样每天共处一室,两张床之间不过半米的距离,不管干什么事彼此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这身体不方便的时候太多了,他车祸后都是一个人住,摔了就再爬起来,穿衣服折腾累了就歇会儿再穿,洗澡磕磕碰碰反正洗完就行,早就习惯了。
  可是江浔在,好多事都不动声色帮他做了,这几天他几乎习惯了江浔的照顾。
  心理医生说,江浔要多和家人朋友拥抱,现在两个人每天确实都“搂搂抱抱”,他甚至觉得重新在一起也很好。
  但是当天晚上,他又犯神经痛,吃了止痛药也压不住,他疼得昏昏沉沉神智不清,江浔就握着他手,守了他一整晚。
  别说做的时候有没有感觉了,这要是真的复合,日后那么多年,江浔又要照顾他多少呢,睡个觉都睡不安生,他有什么资格说在一起。
  后来几天,他们心照不宣地各退一步,对那天晚上的吻,两个人都闭口不提。
  他知道,江浔是发觉自己失控,怕伤了他。
  谢景珩自己则是突然发觉,他想江浔平安,却还是不能接受重新在一起。他陪江浔来是因为对他来说,主要矛盾转移了,可这不代表次要矛盾就消失了。
  他不想让江浔陪他疼,更不想以后拖着没感觉不能动的下半身和江浔上床。
  这段时间工作都堆积着没处理,两个人每天对着电脑各忙各的,倒也默契。
  之后他们住了三天,第四天刚刚过了上诉期,江浔可以和妈妈见一面。
  一个大晴天。
  北方冬天的晴天,天色灰蓝,干燥的冷空气呼吸起来却很舒服。
  看守所会见室有些简陋,两个人中间隔着不锈钢栅栏和玻璃。
  佟丽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憔悴,神情舒展,脖子上的掐痕淡了。
  耳边的电流声滋滋作响,江浔捏紧了手中的话筒,“妈。”
  佟丽见了他嘴角扯出笑意,眼尾褶皱堆起,但她只是轻轻说,“江浔,对不起。”
  江浔其实不知道她为什么道歉,他喉结滚动了两次才出声,“他……罪有应得,不怪你。”
  佟丽却说,“傻孩子,我对不起你,你小的时候我没勇敢一点离婚,拖累了你这么多年。妈妈太懦弱了,没有保护好你。我一辈子,想做个好女儿、好妻子、好老师,却没做好妈妈。”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望向江浔,“原来打碎原本的生活也没那么可怕,痛苦很真实,也很……自由。”
  江浔听愣了,原来是这样吗,他很快扯了个笑,“好,以后我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出来后我接你来京市吧。”
  “嗯,”佟丽笑了,“下周我转进市里的女子监狱,不用担心我。”
  “嗯,你照顾好自己。”江浔低了下头,眼泪滑到鼻尖。
  “怎么还哭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可爱哭了,七岁以后就不哭了,说什么也不哭了。”
  佟丽越说,江浔的泪越停不下,突然稀里哗啦,像开了闸。
  佟丽抬起手,想摸摸他,却隔着铁栅栏和玻璃,终究只能把手按在玻璃上。
  “旁听席上那个小孩是陪你回来的吗?”她突然问。
  江浔惊讶地瞪圆眼睛,泪止住了,他没和佟丽提过谢景珩,甚至没提过他喜欢男生。
  “妈你……知道他?”
  “猜的,像那个大学时候帮你出国的朋友,也听你爸说过,他很好认。你喜欢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