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魏牧城将胸针拿起来,当年陆和谦不要,魏牧城随手就将其扔在了一个抽屉里,他也不记得陆和谦什么时候把它拿过来又摆在了最显眼的柜子里。那是他送给陆和谦最昂贵的礼物,也是这么多年来他送给他的最后一个礼物。陆和谦的公司现在有魏牧城的股份,他名下账户的钱足够另开一家公司,但十几年过去,魏牧城没想过给陆和谦买礼物的事,相反陆和谦买给魏牧城的东西林林总总已经装满了一个小房间。
  枫叶形状的胸针在灯光下依旧闪耀,魏牧城看了看,发现了那胸针上多了些细微的刮痕。
  但魏牧城不知道陆和谦一直在佩戴这枚胸针,它款式时尚颜色偏淡,不适合在大场合佩戴,魏牧城曾经阻拦过一次,就没见过他再戴了。
  正思考,带着微弱酒气的温热气息裹挟清淡的乌木香拥来,与此同时,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展现在魏牧城面前。
  魏牧城接过来,神色习以为常。
  陆和谦抱着他,在他的面颊落下轻轻一吻,“看什么呢?”
  十几年的光景过去,陆和谦的眉宇多了几分执掌大权的威严和不怒自威的气势,在外面人们常说他雷厉风行的铁血手腕已经超过了陆父,在家里陆和谦褪去坚硬的外壳,连语调都要放缓到极致。
  魏牧城低头瞧着那枚胸针,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值得问出口,所以他什么都没提,又将其放了回去,指了指身后的柜子。
  “送来的都放在那里了。”
  其实陆和谦并不在乎送了什么,但既然魏牧城说了,他就得过去看看。魏牧城走出衣帽间,将那只玫瑰花放在窗台的花瓶里,精美的琉璃瓶中花团锦簇,未曾出现过枯败的花朵。
  儿子发来很多条消息,陆和谦为了锻炼陆安,自从陆安上了高中就开始住校,只有放假才能回来,临近暑假,儿子巴拉巴拉给魏牧城发了一堆想去旅行的地方,让魏牧城挑一个到时候去玩。
  魏牧城手指点点,没来得及回复,身旁的床铺陷下去一块,陆和谦又一次拥住了魏牧城的身体,脑袋埋在了魏牧城平坦的小腹上。
  “领导,我认错。”
  魏牧城随手摸了摸陆和谦的头发,眼神还停留在手机屏幕,“怎么了?”
  “胸针你不是不想让我戴么,我有时候会戴。”
  他说的有时候,差不多是指每一次,否则别人也不会误以为陆和谦喜欢这类型的首饰,成堆地将类似款式送过来。
  “没见你戴过。”魏牧城疑惑。
  陆和谦顿了几秒,多有心虚,脑袋还埋在魏牧城的肚子上,声音发闷,“偷着戴的。”
  每次放在口袋里,坐进车里时会仔细别好。
  魏牧城曾经制止过一次,他出席场合多穿深色系,这枚胸针的颜色确实有些不搭,魏牧城不愿意让他戴着,本不是大事,可陆和谦瞧着那枚胸针,内心百感交集,只要一想到他出席宴会胸针却被放在黑暗里不见光,他心里就开始泛着疼,所以他难得没听魏牧城的话,总是将它偷着拿出来,最后妥帖放在心口窝的位置。
  他交代完一通半天听不见声音,一抬头,魏牧城还在看手机,只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的头发。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又或许魏牧城本就不太在乎。
  陆和谦向上顾涌了一下,将脑袋贴在魏牧城的脖颈处,抻脖子去看他的手机屏幕,看清夺取魏牧城注意力的人后,他‘嘶’了一声。
  “这臭小子不好好学习怎么就想着出去玩的事。”他作势将手机拿过来,“我批评他两句。”
  魏牧城将手机躲了一下,“去洗澡吧。”
  陆和谦只得作罢,他也知道自己身上带着酒气,还是忍不住想在魏牧城身边多腻乎一会,这才去洗了个澡。
  八点半,陆和谦会准时陪魏牧城看新上映的电视剧,这已经是第二部,第一部播完剧组没有资金启动剧本,还是陆和谦投的资。
  他将魏牧城搂在怀里,不断轻柔又熟练地揉捏他的肘关节,这种按摩已经成为了多年的习惯,但他今天有些走神,眼睛盯着墙上的投影,没有以往那样分析剧情。
  魏牧城看了他一眼,没出声,又过了一会,魏牧城再次转过头,后者回过神,低下头靠近了些,手下的动作依旧没停。
  “想什么呢?”
  陆和谦在想很多事情,想到那条给母亲拍下来的项链,也想到两个月后的生日会,他斟酌片刻,轻声说。
  “妈今天跟我说,她不想办聚会,就想着自家人一起吃顿饭。”
  魏牧城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这些年来,除却过年,魏牧城过去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不让陆和谦为难,总是让他过去陪伴二老,陆和谦去了也不待多久,他放心不下魏牧城一个人在家里。
  想让魏牧城跟着一起去,这需要商量着来。
  两个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只有电视剧里传来拼杀的声音,半晌,魏牧城问道。
  “妈过了今年多少岁了。”
  陆和谦说,“六十九了。”
  六十九啊...
  这个数字让魏牧城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曾经他总是在课本上读见漫长的岁月,可日子真的过起来,他才惊然发现岁月并不漫长,只似弹指一挥间,十几年的时光已经过去了。
  那个知性优雅的贵夫人现在也已经双鬓染白。
  魏牧城没告诉陆和谦,母亲在早上给他打过电话,用着一种温和到近乎伤感的语气。
  “牧城,最近身体好些了吗,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和谦,最近天气热了,一定注意避暑。我和你爸买了些茶这个时候喝正好,明天我让和谦给你拿回去。”
  “我最近呀也是年纪大了,天气热起来总觉得胸口闷,和你爸去外面散步,几分钟就满身是汗,我们两个又不愿意回去,房子里冷冷清清的,和峰还在美国,你跟和谦又忙着。”
  “我们好像很久没吃个团圆饭了,上次过年,和峰也没回得来。”
  电话挂断,魏牧城坐在阳台望着碧蓝的天空出神良久,陆母的感慨勾起了他悠远的记忆,他不自觉动了动自己的手臂。
  现在,他依旧无察觉地将五指张开又拢起。
  “怎么了?”
  陆和谦迅速握住了魏牧城的指尖。
  “没事。”魏牧城说,“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二、
  十七岁的陆安身体像是上了发条一样迅速长高,他形状姣好的薄唇随了魏牧城,但眉宇神态要更像陆和谦,半大的小伙子正是活力四射的年纪,放了暑假直奔家里,书包随处一扔,小跑着从背后给魏牧城来了个熊抱。
  “老爸,想我没!”
  魏牧城经不住这么大的冲击力,他踉跄了一下,被身旁的陆和谦眼疾手快扶住。
  “想了。”魏牧城眼里含笑,伸手捏捏陆安的手臂,触碰儿子紧实的肌肉感受这具生命力旺盛又健康的身体,“是不是又高了?”
  陆安比量了一下,“嗯,好像是又高了点。”
  “过来一起搬花。”
  陆安应和了一声,跑过去陪陆和谦一起将这些名贵的花草重新找位置摆好。
  这个极为漂亮的花房是几年前建造的,每一处设计都有魏牧城的参与,他平时会来这里修剪枝叶。
  父子俩一同做起体力活,魏牧城想去把陆安扔在地上的书包捡起来。
  “爸你别动,我自己捡!”
  陆安见状连忙小跑过去,他的书包拉链不严实,魏牧城随手一拉,书包里的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地,陆安定睛一看,傻眼了。
  全是一封封粉嫩嫩的情书。
  陆和谦走过来,他手上还戴着手套,手臂展开用干净的地方拥住了魏牧城的腰身。他见状挑了挑眉。
  “哟,挺有魅力。”
  “这谁给我放的,我不知道啊,我说今天书包怎么这么沉!”
  魏牧城弯下腰将信封挨个捡起来,父子俩见状也蹲下身跟着一起捡。
  “别管是谁,都是人家的心意,别随便扔掉。”
  他将信封重新放回了书包里,语气轻缓,神态柔和,“不喜欢就再和人家说清楚。”
  陆安乖巧点头,说知道了。
  陆和谦将手套摘下来,洗干净手给魏牧城递过一杯温茶。
  “在这等我回来行吗,我想跟儿子上楼说几句话。”
  得到允许,陆和谦拍了拍陆安的肩膀,示意他跟上来。
  才踏进书房,陆和谦的脸色就开始有些发沉,他沉下语气。
  “以后别和你爸乱闹,你刚才差点把他弄摔了知道吗?”
  “啊。”陆安干巴巴地回,“我知道了,我就是想他了。”
  陆和谦神色稍缓,“你个头越来越大了,动作要有分寸,他经不住。”
  不轻不重地训了一回,陆和谦开始询问他学业上的事,他和魏牧城商量过,想让陆安去美国留学几年,这次也是询问陆安自己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