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听起来有点刺激。
  沈清和眼里闪着细碎的光亮,得到自由的双手向上一伸,勾住了面前人的脖子, “该要小心的人是我吗?君不君,臣不臣的场面,我怎么反倒觉得,陛下的名节才更要紧。
  “你怕吗?”
  沈清和笑了一声,尾音带着钩子,“我会怕?”
  萧元政另一只手托在他后脑,重新加深了这个吻。
  这次就很激烈了,沈清和开始招架不住,一个长吻结束,两人呼吸都有些重。
  萧元政深深凝望着他。
  族中长老说他早慧,命数贵不可言,必有一番造化。
  但世上又有言,凡慧极,必伤。
  父母早亡,胞弟早夭,少年成名,十年御极,得登大宝,孤家寡人。
  昭桓帝是天下人的昭桓帝。
  和政殿初见,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是他强自将人留在身边,看他兢兢,登高,济事,玉成。
  再亲身教一个皇帝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后来的每一面,带他回到了十年前的西北大漠,似乎他也曾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在他思考存亡绝续之时,从前未奢求过的东西,却义无反顾为他所有。
  他的瞳眸之中,汹汹着沈清和所能想象的、想象不到的所有情感。
  如山之宏,如海之渊。
  这样注视叫沈清和有些招架不住。
  萧元政再次俯身,身体素质的差距叫沈清和知道自己是躲不开的。
  真的不想再亲了啊!
  他掉进一个拥抱里,这个拥抱过于有力,严丝合缝,叫他措手不及。
  “幸好……”
  “什么?”
  “……幸好来了,幸好是你。”
  沈清和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气氛有些太暧昧,感觉两只脚蹚进了岩浆池子里,炙热,粘稠,缠绵,叫人不得脱身。
  君恩果然如雷霆雨露,不是寻常人能招架住。
  因为抱得太近,澎湃的心跳,说话的震动,都为二人共同所有。
  沈清和乐,“不是我,还能有谁?”
  萧元政看着他的眼睛,“只有你,只能是你。”
  他们在这方软屏后,做了能叫天下臣子魂飞魄散的骇事,肇事的二人神色泰然,食髓知味。
  实在是荒唐够了,理智终于重新占了上风,这进展真是骑了神驹,一日千里。多日的纠结牵缠一朝拨云见日,心头竟是轻松起来。
  “夜深了,我也该走了。”青年面上犹带笑意,按着萧元政肩膀直起身。
  “更深夜重,就在这里歇息吧。”
  沈清和讶异看他,在今日之前,萧元政的礼数可谓是面面俱到,一丝不苟,朝夕之间竟全都推翻,这……
  萧元政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他神情放松,面部有些冷硬的线条也柔和下来,“我听军里的医生说,你最近夜里总是梦魇,还找他开了安神的汤剂。在这里休息,我还能照看你。”
  这军医还是清北郡调来的,怎么也是个大漏勺!
  萧元政不容置喙携着沈清和到了床边,顺带拂袖灭了桌上几盏刚刚才点亮的灯烛。
  都这么说了,沈清和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三五下解腰带脱外衫,领间收着的红叶随他动作飞出,在空中打着旋落下。
  萧元政两指夹住叶片。
  沈清和还在扯袖子,看他动作才想起,侧脸一笑,“寓意好,送给陛下了。”
  萧元政敛目,把玩这片有着尖细出锋的红叶。
  “一帘风月闲,相思枫叶丹,我便收下了。”他从桌上挑了本近日正在翻阅的册目,夹入书页间。
  一片长成心形的叶子而已,沈清和原本也就是觉得奇特才凑个趣,见他就这么珍藏进随身的书里,反倒有些羞赧。
  当了皇帝,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片叶子就打发里,倒显得他没心没肝的,早知道送个正经点的……
  萧元政面色恬淡,一回头就见床上人已经脱得只剩下亵衣亵裤,对着床榻寝具东摸摸西看看,好奇的不得了,一时半刻怕是睡不着了。
  萧元政在外侧躺下,伸手一拨帘钩,青纱帐便落下,帐中二人身形影绰,床头独留一盏明昧不定的灯烛。
  他压住了青年乱动的手,于是那乱转的目光就到了他身上。
  “睡吧。”
  往常再多也就是住同个宿舍,沈清和还是头回与人抵足睡在同一张榻上。军中的床实在算不上多大,躺两个男人十分勉强,特别还是萧元政这样高大强健的身形,剩余的空间已经是逼仄了。
  既然睡不着,沈清和就有话要说了:“陛下原本坐镇中军,忽而改道三州,禄王只是托词,是不是因为我?”
  萧元政闭着眼,也陪着他聊,“嗯。”
  “我早猜到。”沈清和得意笑了一声,促狭地贴近,“那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我了?”
  “嗯。”
  “什么时候?”沈清和彻底精神了!
  “很早,很早的时候。”萧元政睁眼,身边人的呼吸离他太近了。
  “要是今日我不主动,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说?”
  “嗯。”
  “嘿!”沈清和撑着上半身爬起来,“你知不知道,按照设定来说,不长嘴的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说笑的。”萧元政转头,眼中浸着显而易见的柔和,“可能什么时候忍不住了,还是会告诉你的。”
  沈清和单手托腮,捏起他一缕垂下的长发,随手绕在指尖打着转,“您还会有忍不住的时候啊。”
  萧元政捏住他的手腕,“有的。”他躺着的姿势都很端正,可沈清和愣是品出一些胆战心惊的意思。
  沈清和与他对视两秒,倏地翻身躺下,拉起被子盖过半张脸。
  “睡觉睡觉!”
  ……
  “兄长,你交代的事我都办妥了。”
  越隐走到正堂,单手拨开卷帘,大马金刀在金银参镂的倚椅上坐下。越霁正在练字,闻言头也不抬,他便自顾自去看桌上行云流水的书法,赞道:“兄长又精进了,这大川先生果然是当世的大家。”
  越霁总觉得哪里不满意,上下端详一番,顺带开口:“问出什么了?”
  “牙口倒是锋利的很,费了些功夫,还不是被我撬了开。”他将一截染血的皮鞭丢在桌上,“本来只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剩下了半口气,什么也不肯说了,瞧着撑不过今晚。”
  越霁笔势一顿,“叫大夫了吗?”
  “没。死了就死了,犯不上这功夫。”他将几张墨迹未干的手书拿了出来,“这清北书院,倒是比我们想的不简单。”
  越霁搁了墨笔,一张一张翻阅,眉头越皱越紧。
  “不过兄长也不必忧心,一些奇技淫巧罢了。小门户出身的,就是那萧玉姬也掺和了又怎样,哪里比得上我越家十几代绵延,数百年底蕴,要弄死,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越霁将文书覆在桌上,他见过那威力十足,比最刚猛的箭矢还要强劲的武器,对越隐说的奇技淫巧暂且不评,揉了揉眉心,“不过存世几年的小书院,竟能叫门下子弟死心塌地,甘愿去死……上清书院能做到吗?”
  越隐噎了一下。
  天下多故,隐或仕,投家族还是事王侯,人各有志,一条心都不容易,又不是养死侍。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他重新蘸了墨,逆锋起笔,字字收锋迅疾,波磔如同刀劈,这次倒是勉强满意。
  他抬头,话音里有忌惮之意。
  “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我见兄长就是太过多思多虑,族医都说了,要多多宽心解忧。”越隐还从未见过有人叫他无所不能的哥哥变色,对这沈清和厌恶更上三分,却也不觉得这家伙能翻出多大浪花。
  从袖中掏出瓷瓶,倒了粒丹丸出来,举到越霁面前,看他服下才罢。“那日在麓山兄长就不该拦,我一箭穿了他,哪里还会有这许多事。”
  越隐眉目间缭绕有戾气,“不过现在也不晚,凭他一人敢挟君恩,向所有世家叫板?兄长就等着看吧。”
  “即使我们不出手,也有人耐不住了。沈清和,他死期将至。”
  第91章
  “冯兄!”
  潇潇雨声在畔, 躲在二石夹角下的竹笠客僵了一下,回过头去。
  “真是你啊。”
  一身锦衣的富公子踩在马车上,潇洒摇扇, 冲他抬抬下巴。
  “杜光宗?”冯林惊,“你怎么在这儿!”
  能在这里见到昔日同学, 虽然是关系不大好的同窗,在这累日奔波中也算是一点慰藉。
  书院里待了这么久, 又在世俗里滚过一圈,杜光宗也不复初出茅庐时的趾高气昂。跳了车, 亲亲热热地搭上了冯林的肩膀, 蹭他的篝火。
  “别提了。我本来在荆地实践呢, 做生意嘛, 那不说风生水起, 也是小有成果, 书院突然一封天字一号紧急的飞信, 叫我赶紧回去, 我这不走道嘛,谁晓得半道来这么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