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许培补充道:“不要速溶的,不要加糖,谢谢。”
  贺亦巡的视线重新回到了许培身上,但没有驳斥他的要求。
  不一会儿,一杯温热的拿铁端进了审讯室,许培尝了尝,味道还行,跟他平时喝的咖啡差不多。
  他已经开始考虑,如果找不到回去的方法,这边的生活似乎不难适应。
  “可以说了吗?”贺亦巡问。
  许培不紧不慢地放下咖啡杯,决定在说出那个荒谬的结论之前,先铺垫一下:“刚来的时候,我在楼下看到了你的简介。”
  贺亦巡,滨市历史上最年轻的高级警司,凭一己之力降低了滨市的犯罪率,被称为犯罪分子克星。
  不得不说,贺亦巡本人比海报上的精修照片要好看很多。没了不必要的磨皮,他的五官线条甚是锋利,一双浓眉压在深邃的眼眸上,直视人的时候颇有魄力。
  “你应该办过不少案子,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许培说,“对于那些荒诞的真相,你的接受度应该不低。”
  贺亦巡:“所以?”
  “我现在弄明白了,为什么你们的监控里我是凭空出现,以及为什么你们的系统里没有我的信息。”许培深吸了一口气,说,“因为我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
  贺亦巡沉默了一瞬,对单面镜后的人道:“把他咖啡拿走。”
  许培:“……”
  “我再问一遍,”贺亦巡将双手抄在胸前,肉眼可见耐心已消耗殆尽,“为什么你会知道狙击手的方位。”
  “我说了,因为我闻到了硝烟味。”又是问过无数遍的问题,但许培已不似之前那般焦躁。
  他很贴心地换位思考了一下,若他是这个世界的警察,他也不会轻易放走像自己这样不合理的人。
  “写字楼距离中心广场直线距离854米,你是说你能闻到八百米开外的气味。”
  “因为有风。”许培说,“在我的世界,人们对气味很敏感,而我比普通人还要敏感一些。”
  简直越说越离谱。
  贺亦巡就从没见过这么难搞的嫌疑人,浑身都是疑点,却审不出任何有效信息。
  许培,男,三十岁,国立研究所最年轻的教授,研究方向是腺体修复及改造,身上脏乱是因为实验室爆炸,出现在这里是穿越过来的……这都什么玩意儿。
  看上去像是精神病院的长期住户,但贺亦巡让人调查了滨市的精神病院,并没有符合特征的精神病人。
  当然也不排除是外地来的,但逻辑上还是很难成立。
  ——若他真有精神问题,是怎么参与的这次袭击?
  所以贺亦巡还是倾向于这人故意虚构了如此离谱的身份,至于目的,以及为什么会留在袭击现场,除了挑衅警察,他想不出来其他。
  “你说你气味敏感。”贺亦巡说。
  “是,可能对于你们来说……”
  “跟我出来。”
  贺亦巡打断了许培,抓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了警员的办公室内。
  放在平时,这个时间点应该只有少数人在值班,但因为枪击案的发生,今晚所有警员都在忙活,有的在给目击者做笔录,有的抓了不三不四的人在审问,办公室内乌烟瘴气,喧嚣不已。
  “既然你鼻子那么灵,告诉我你都闻到了什么。”贺亦巡说。
  好吧,许培并不意外。
  尽管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但或许这是证明他没有说谎的唯一方法。
  在阻隔器全开的情况下,许培只保有基础的嗅觉,以满足日常的生活。在他的世界里,他可以闻到别人的信息素,从中读取出性别、情绪等基本信息,若对方没有佩戴阻隔器,他还可以识别出跟“性”相关的复杂信息。
  虽然他的基础嗅觉已经超过大多数人,但想要闻到特别细微的气味还是不够。
  不似广场上那样开阔的地方,这次许培关掉阻隔器后,各种令人窒息的气味差点没让他晕厥。
  他捂着鼻子,忍着强烈的不适,看向左边的一个警察说:“他刚吃了炸鸡汉堡。”
  贺亦巡扫了眼垃圾桶,并不感到意外:“这谁都知道。”
  许培挑了个坐在远处角落里的警察,说:“他至少养了两只大型犬。”
  贺亦巡仗着身高优势看了看那边,发现桌子上有照片:“这只能证明你视力好。”尽管他自己并没有看清照片上是什么。
  许培又看向右边的一个警察:“他患有糖尿病。”
  有人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小声嘀咕道:“这都知道?”
  “他可能看到了胰岛素注射器。”贺亦巡合理推断,因为嫌疑人路过警局的宣传栏都能记住他的信息,说明是个观察能力很强的人。
  许培干脆把注意力放到了贺亦巡身上。
  他转向贺亦巡,尽量屏蔽干扰,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
  好在清新的杜松子压过了那些杂乱的气味,让他没有太过难受。
  “你有早上洗澡的习惯。”许培说,“你用的沐浴露香味是青柠,已经很淡,被你的香水味盖过。你用的洗发水是白茶,因为淋了雨,现在闻着不太好闻。你去过有薰衣草香薰的地方,不确定是不是你们的休息室。”
  是警局的心理咨询室。
  贺亦巡去的时候确实点着让人放松的薰衣草香薰。
  情况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因为这些信息基本准确,只有一点可以反驳。
  “我没有喷香水。”贺亦巡说。
  “那可能是在其他地方沾上的。”许培又说,“你身上有烟味,但你不抽烟,因为你的手指很干净。你不久前喝过咖啡,没加糖没加奶,咖啡因浓度很高,应该是双份浓缩。”
  旁边的警察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贺亦巡确实不抽烟,并且爱喝双份浓缩——这不是瞎猜能猜到的。
  而嫌疑人自押到警局后就被关在审讯室里,没道理知道审讯室外的贺亦巡有没有喝过咖啡。
  “你很爱卫生,身体没有异味。”许培继续说着,就像个无情的揭秘机器,“我能闻出这里许多人好几天不洗澡,并且上完卫生间后不洗手。”
  不少警察目光闪躲,更有甚者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你身上没有沾染化妆品的脂粉味,也没有身体乳、护发精油之类的残留,说明……”许培顿了顿,说,“你的伴侣比较朴素,不怎么打扮自己,又或者你没有伴侣,是单身。”
  之所以想到这里,是因为贺亦巡身上有明显的杜松子香味,不是随随便便沾上的。
  许培想着或许是他的伴侣使用这个味道的香水,但闻下来又觉得不对劲。喷香水的人怎么会不打扮自己?
  “他就是单身!”已经有警察忘了正事,把这场验证当做一场秀来看,“我都感觉我们吃不到贺sir的喜糖了!”
  “贺sir仅有的约会是跟犯罪分子,为了工作牺牲色相,哈哈。”
  “那次行动我也在,看贺sir被人撩差点没把我笑死。”
  贺亦巡没工夫管这些嘻嘻哈哈的警员,因为他无法推断出嫌疑人到底是从哪里得知如此多的细节。
  唯一的可能性,嫌疑人早就开始监视他,知道他常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了解他的行程安排,知道咨询室今天点了什么香薰,同时在警局安插了内应,通过接收暗号的方式得知在审讯开始前,他去喝了一杯双份浓缩。
  但在贺亦巡逮捕嫌疑人的时候,嫌疑人不认识他的反应不像是演的。
  退一万步来说,假设这都是嫌疑人的精心布局……他到底图什么?把自己打造成嗅觉之神,然后接受信徒的顶礼膜拜吗?
  这条思路似乎走不通。
  除非,嫌疑人就是嗅觉灵敏。接受这一点,反倒更能让整个事件合理化。
  但这种级别的嗅觉堪比特异功能,贺亦巡对此仍持怀疑态度:“你真的能在八百米开外闻到硝烟味?”
  许培呼出一口气,看样子他的“才艺展示”没有没有白费。
  他重新调高阻隔指数,对贺亦巡说:“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许培,你可以叫我许教授。”
  第3章 我是被停职了吗?
  凌晨两点,重案组案情讨论会。
  贺亦巡坐在投影仪正对面,听着不同组的组员汇报各自收集到的情报。
  “枪手是男性,身材匀称,身高约一米八,鞋码43码,左撇子。于昨晚19点10分进入星光大厦,后于20点45分步行逃离。由于枪手戴了帽子和口罩,并在离开时进行了变装——大厦垃圾桶有发现枪手丢弃的衣物,监控画面没能捕捉到他的行踪。”
  “根据遗留在现场的弹壳判断,枪手使用的是军用狙击步枪。目前传唤了几个有贩卖管制枪支前科的人来警局接受调查,这几人口径都比较统一,最近市面上没有军用狙击枪出现,枪支来源还需要调查。”
  “……”
  “从动机上看,黎梦兰有较大嫌疑,因为她的儿子死在幸运号上,而幸运号的赌场牌照是林玫签发的。除此以外,两人也是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