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判事面上不显,心中却对这种小家子气、主次不分的行为表示不喜。不曾想他敬仰的县令看着江和尘的背影,蓦然开口道:“和尘一人出行我不放心,你们先回去,我们随后就到。”
  “......”判事沉默一秒后,立马拉上笑脸,“没问题,县令,下官在县衙等候。”
  江和尘正走着,身侧出现一道纤长的身影,他侧首看去,“你怎么来了?”
  段怀舒不答反道:“这条路可不像去买帕子的地方。”
  “昨日初到命案现场,似乎落下了东西,我去找找。”至于是什么,江和尘也懒得编了,随他去想。
  段怀舒瞥了一眼江和尘,而后将视线收了回来,他的步子闲雅从容,道:“是去捉鬼吧?”
  闻言,江和尘心头一震,当即便明了,昨日在县衙门前的对话给他听到了。虽无碍,但他还是惊叹于段怀舒的耳力。
  江和尘沉默,段怀舒也不恼,他长腿一迈,快了江和尘一步,“和尘此举也是提醒了我,那便一同去看看。”
  不知为何,江和尘突然觉得,段怀舒有点黏人。但看到他身高腿长,与他拉开距离,一瞬间攀比之火涌上心头,江和尘吭哧吭哧冲到段怀舒身旁,并且暗戳戳地快他一步。
  段怀舒看着他不自知的‘幼稚行径’并未点破,眼底浮笑随他去了。
  发生命案处的水巷曾是连接两个小镇的枢纽,只因下游河中泛起了洪涝,将其中一个小镇沉淹半数,变为死镇。这也意味着这个枢纽从此废弃,一道悬桥独留孤立,后来历经几次涨水,隐隐有淹上悬桥之意。于是临近人家全部搬离,水巷自此空荡无人。
  “这处水巷已荒废百年,偶有孩童溺亡情况,渐渐便传出了水鬼杀人的言论,”段怀舒衔起衣摆,娴雅地迈过水坑,旋即侧身朝江和尘伸出手,“这谣言传的有效,至少不再有人靠近水巷。”
  当段怀舒向他伸出手那一刻,江和尘就没能听见后面的声音。这一幕好像他猝死前看的电视,火灾中男主向女主伸出的定情之手,那眼神也如同段怀舒现在看他一般。
  想到这,江和尘抖抖身子,将这些废料从脑子里甩掉,自己拽起衣摆,跨了过去。而后,他略微挺直了身子,与段怀舒擦身而过,走向水巷内。
  凭什么他不可以是男主,段怀舒是女主,就因为他没有那种看狗都深情的眼睛?
  近日艳阳高照,水巷中的水位线似乎下沉了些,拱桥至高处离水面远了几分。也就是这个变化,让他们发现了一个秘密。
  这个深巷并非荒芜人迹。
  江和尘俯低身子,从下至上望去,拱桥底部出现破损,有一个较大的洞口。位置很隐蔽,迫使江和尘需以一种危险累人的姿势望去。
  段怀舒立于其后,比起好奇那处破洞,他更关注江和尘的动作,稍微有个差池便可在晴朗之日入河中游上一遭,“和尘可望见什么?”
  江和尘头也没回,摆摆手算是给他回应。依他之见,那两位姑娘所说这个水巷中有‘鬼影’,要么是猫狗之类的走兽,要么是装神弄鬼的人。若是前者这条线索基本上就断了,若是后者...说不准‘他’见过凶手。
  瞧了半晌,江和尘都觉身上酸疼,正打算放弃,蓦然,洞口处探出半个身子,破烂的衣服盖不住骨瘦如柴的身体,细如胳膊的脖子上顶着一张黢黑的小脸,乍一眼望去,看不见五官,一双死气腾腾的瞳孔与他的视线撞上。
  “啊!”江和尘短促的叫了声,由于惊吓没稳住身形,整个人要往前栽去,就在他要接受与水亲密接触时,腰间横过一只手将他环过。
  脸颊贴在段怀舒的胸前,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如击鼓般震动着江和尘的耳膜,脸上升腾的热度给段怀舒微凉的衣布传递温度。
  江和尘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偶像剧情节,完了,他怎么又走了女主剧情?
  第10章
  “段怀舒,里头有人!”江和尘脑子还乱乱的,张口便喊了他的名字。
  段怀舒顿在原地,在江和尘带着疑惑的目光看来时,他轻咳一声,道:“桥中残破、两侧屋门相连,他已经跑了。”
  江和尘蹙起眉,“这怎么办?”
  “我有办法。”段怀舒松开环在江和尘腰间的手,走向左侧屋旁。
  腰间的桎梏消失,江和尘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他刚才是以什么姿势和段怀舒说话,以及高呼段怀舒大名!
  完蛋,江和尘觉得自己今晚睡觉得留一个眼睛放哨,以防段怀舒来暗杀他。
  那边的段怀舒并未注意到江和尘的头脑风暴,他拾起一块圆石钝击,连排的房门跟着颤动。下一瞬他的视线锁定一扇门,圆石脱手而出击破那扇门的同时,屋内发出一声闷哼。
  段怀舒脚尖轻掂,在江和尘抬眼之际便已入屋揪出那人。整个过程甚至没有江和尘在那胡思乱想的久,江和尘不禁内心震撼,那些轿夫说段怀舒曾是少年将军,看来名副其实。
  方才在洞中瞧见并不能看出大概,现下他完全暴露在阳光下,江和尘才发觉,这人如此瘦小,犹如五六岁孩童。他走上前问道:“前夜你可有看见有人来到此处?”
  闻言,他边往外挪动身子,边用力点着头。
  见他抗拒靠近,江和尘便停了步子,问道:“几人?”
  他眨了两下眼,比出一个手势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入水中。
  “欸,”江和尘倒不是想继续问问题,他嘟囔道:“直接走不就好了,干嘛跳水啊?”
  江和尘转头便见段怀舒倚靠在门框,他对上江和尘的视线后,眼神中写满了‘现在我是真没办法了’。
  江和尘噎了下,干巴巴道:“我现在又没让你去找他。”
  方才他比了个六,这巷子还挺热闹,就是不知是一个一个来的还是一起来的?
  .
  县衙内,判事手拖着脑袋,眼神越来越空荡,眼皮沉沉止不住向下盖。
  在门口等候的白竹瞧见判事不停翻着白眼,内心一阵无语。再转头便看到段怀舒和江和尘迎面走来,他唰得一下窜起,给判事惊得差点打了一套拳。
  “公子,小主你们终于回来了!”
  两人落座后,推理时间开始了。
  本案的嫌疑人众多,但论力气与疑点,最值得怀疑的便是六凡与陈掌柜。
  今早在江和尘的洗脑下,判事现在十分笃定六凡为凶,“一定是钱万金让六凡动手打人,六凡觉得自己下手太重,于是去找王赫石,果不其然见他死亡便决定抛尸。”
  段怀舒垂着眼眸,执笔手腕翻飞,在书案上写着什么,安静听完后,简明扼要道:“抛尸证据。”
  判事憋了半天硬是没吐出一个字。
  白竹接上道:“奴觉六凡必是有伤人的份,但凶应为陈掌柜,要钱不成恼羞成怒、殴打泄愤,不曾想王赫石竟死了便抛尸。”
  “倒是有些道理,动机与时间都有了,”江和尘叠着丝帕,这是段怀舒带他去酒馆老板娘的绣店所买,说是不能短了他的衣用,“并且在这些口供中,陈掌柜是最后见过王赫石的。”
  “是有理,但仍无证据,”段怀舒搁下笔,抬眸看向他们,问道,“此案中王赫石除了受害者外还扮演了什么角色?”
  江和尘道:“敲诈、诈骗。”
  段怀舒颔首,“依照邻里所言,王赫石可不会扮演此等角色。”
  “县令是说,”判事眼睛一转,“钱万金和陈掌柜说了谎?”
  “说没说谎查了才知道,”段怀舒吩咐下去,“判事你带人查一下钱万金所说的行驶路线,白竹你找找那夜在酒馆中的人,能不能找到证人。”
  等两人走后,段怀舒唤了声江和尘,“和尘,过来看看这个。”
  江和尘走上前垂眸看去,段怀舒画的是一朵白莲。
  蓦然他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这是酒馆老板娘绣店中的一款绣品。”那方绣店不大,介于村镇之间,贵在质量出众,买的人不在少数,而这白莲手帕便是店中是热销的款式。
  江和尘拎起新买的手帕,上头用淡粉色丝线绣着月季,甚是清冷贵气,他手腕轻轻晃动,那帕子便如同溪水流动,蜿蜒轻逸。
  他心中隐隐有个答案,这时段怀舒又添了一把火,“和尘可还记得芳娘掉落的手帕?”
  江和尘豁然开朗,他第一眼瞧见时便觉得芳娘的手帕有些眼熟,和老板娘腰间别系的白莲手帕极度相似,“是很像,但...好像哪里不同。”
  段怀舒俯身,执笔将一侧莲花瓣划掉,“这样呢?”
  眼前的图像与记忆中的画面对上,江和尘问道:“这能说明什么?芳姐认识老板娘?”
  不待段怀舒说话,仵作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布包裹的手中捏着什么,“县令,小主,我发现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累弯了腰,手到处乱挥,让江和尘看不清,“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