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光是他,人一班的班主任也一脸懵。
  怎么回事,他最得意的学生怎么跟周侪在一块了,他,他……
  各个班都要再拍张毕业照,周侪送她过去后,也只能回了自己班。
  中途碰见了唐主任,他拍拍他肩,大夸特夸,“好小子,考得好啊,跟你高一高二比简直换了个人一样!”
  他声音太大,没几步远的田晓军听得不能再清楚,他瞅他们一眼。
  都谈恋爱了,能不换人吗。
  十四班这边比较磨蹭,一班那边都拍好了,这边才刚刚站好。
  闻旅拿着档案站在树下等他,看邹璥埗在他头上比耶,忍不住笑。
  “好了。”田晓军收了手机,往后看了眼,招招手说:“来,闻旅,你也来拍一张。”
  “我吗。”闻旅有些犹豫。
  李斯祐率先喊她,“快来!”
  “就是啊,当初咱们班谁没被你教过!”
  “来啊,不说当初待的那几个月,家属也算嘛。”
  “哈哈哈哈谁说的家属,快看田老表情。”
  他们都在喊她,迎着目光,闻旅移了几步,站在第一排边边的位置。
  “下去吧你!”邹璥埗推了一把周侪,把他挤到了第二排的边边位置。
  “哈哈哈哈哈……”
  他们都在笑,连田老都没忍住。
  闻旅的耳尖红了红,她双手放在身前,有些拘谨。
  树里的野蝉不知疲倦,发出一声又长又尖的鸣叫,周侪从第二排下到她身侧,右手揽着她肩,往自己怀里靠靠。
  “哇唔唔唔唔唔唔唔……”
  起哄声更大了,都在看着他俩。
  田晓军站在最前方,举着手机拍下这一幕。
  照片定格下的那瞬,青春肆意的高中终得结束。
  那天他们出去喝了些酒,邹璥埗借着酒劲发疯,非逼着周侪陪他打游戏,他虽然嫌弃,但还是如了他的愿。
  只是发酒疯的邹璥埗战斗力已经成了负一万,敌我不分,打得周侪和陈悰都是满脸冒黑线,恨不得踹他两脚。
  陶箜缦在举着麦克风唱歌,陈悰打游戏间隙还时不时看看她。
  闻旅一直坐在沙发上喝冰镇的饮料,偶尔接过箜缦递过来的果酒喝一口,满脸笑意地看他们闹。
  这天她回家后,睡得很早,在酒精的作用下,几乎是刚沾床就睡着。
  但可能是精神放松下来,她半夜又醒了几次,看眼时间再闭眼。
  凌晨四点零六分,她再次睁眼,眼睛被手机光刺得睁不开。
  脑子却猛地清醒过来,外面好像还有声音,从门缝遥遥传进她耳中。
  “闻德!孩子还在家里睡觉,你冷静一次行不行!”这是黄环芝压抑着的吼叫,绝望,像是在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又传进一道玻璃碎裂声。
  闻旅被吓得一抖,心脏怦怦直跳,不好极了。
  她鞋也没穿,开了房门就往外跑。
  在黑暗中,她停在门口,瞳孔猛缩,双腿直接上前挡了他砸下来的花瓶底座。
  瓷片碎了一地,刮过她的手臂,不断地往外渗血。
  闻旅使劲抱着她妈妈的脖子,无法接受地看着她爸爸的方向。
  她爸爸……在家暴,她的妈妈。
  第49章 撕破
  伪装着的面皮终于被撕破, 他恶劣的行径终是暴露在了他女儿的面前。
  以一种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
  闻德身上没有酒气,他是十分清醒的, 他甚至连暴怒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收回,蹲在她们身前, 连忙伸手去扶她手臂,“对不起啊文……”
  闻旅猛地缩回,她看着他, 眼里是害怕, 也是不可置信。
  她声音很小, 却清晰,“你在做什么, 爸爸。”
  黄环芝垂着头,眼泪和鼻血糊了一脸, 她躲在她女儿的怀中,身子在微微发抖。
  她好累, 她真的好累, 她不想再为闻德遮掩了, 她什么都不想做了。
  地上撒的都是玻璃渣, 闻旅等不到闻德的回应,借着夜灯昏暗的光,捡起身侧的照片。
  上面是沾血的衣裙,满臂的伤痕, 掉落的头发……
  闻旅一张张看过去,眼泪不可控地往外涌出, 她几乎是嘶吼地问他,“这都是你做的!这都是你做的……”
  闻德蹲在一旁, 低着头没发出一点声响。
  良久,黄环芝才拿袖子擦了脸上的血和泪,她跪倒在地上,一字一顿地说:“你爸以为我要拿这些照片跟他离婚。”
  闻德这才说话,他一脸讽刺,“不是吗。”
  “为什么他这么生气!”黄环芝露出一丝畅快的表情,但更多的还是痛苦,她笑,“因为他要去坐牢!他做的假账败露,他要去坐牢了哈哈……”
  闻旅强忍着哭声,她全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空了,手心扎在碎玻璃上,却全然不觉,她喊,“爸爸,你都做了……”
  “闻旅。”黄环芝哭着喊她,几乎是在求她,“对不起啊孩子,妈妈忍不下去了,你别怪我,咱们……咱们去找你外公外婆,我们以后一起过好不好。”
  “你一直……一直在被他打吗。”闻旅说:“那些你丢掉的衣服,不是……是他……”
  黄环芝默认。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可到现在,她只会哭。
  “我,我要是当时,当时多问问你……”闻旅哭得呼吸不上来,她痛苦极了,悔恨极了,“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不该只顾着自己,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文文。”闻德喊她,试图补偿,“老爸错了,过不了几年我就出来,一家人再像以前那样……”
  闻旅只用哭声回应他,她做不到假装都没发生过,她妈妈受过的伤害已经成了疤,消不掉的。
  “你做假账,家暴,到底都是为什么,你干什么要这么做!”她的腰微微弓着,手捂住脸,声音都是哑的。
  闻德又说不出话,他解释不了,因为这些都是事实,虽然有些事不是他本意。
  闻旅用手拂开地上的玻璃片,她拉着黄环芝起来,扶着她进了她的房间。
  一片寂寥,闻德站起身,看着她们的方向,终是没开口。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灯,闻旅在抽屉里找到药膏和棉签,泪眼朦胧地给她擦药,她心里一直在道歉,在怪自己。
  “妈妈你在我这里睡觉吧,我陪你睡。”她抱着她,蹭蹭她肩膀。
  黄环芝现在很复杂,既是觉得对不起女儿,打乱了她原本幸福的生活,又是真的太累太累,她不想再在家庭里周旋了。
  过了一会,她才躺倒床上,面朝着窗户无声流泪。
  闻旅坐在床侧,拿了床头的兔子,又摸摸它,心中抽疼,才放到抽屉里存着。
  她躺到黄环芝身侧,睁着眼看天花板,一遍遍地责怪自己,一遍遍地看她妈妈的情况,直到天亮。
  窗帘的遮光性很好,即使七点了,也只透进一丝光,让人直到已经天亮了。
  闻旅拉开被子的一点缝,准备下床。
  “去哪。”黄环芝警觉地拉住她手腕,声音中是害怕,她在怕,怕她离开。
  闻旅有些无措,“我去外面喝水。”
  “嗯。”黄环芝又侧过头,闭了闭眼。
  闻旅心里很不好受,她走路时脚是疼的,可能昨晚被玻璃扎到了。
  屋里非常安静,只有空调出风的声音,昨晚的那些照片,或是碎玻璃,已经收拾干净了。
  闻德不见踪影。
  闻旅坐在椅子上,看空荡荡的家,弓着腰捂脸哭泣,一点声都不敢露出来,怕惊到了房内的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爸爸变成了这样。
  小时候,爸妈总会带着她到各处玩,看各地的风景。
  她记得很清楚。
  还有以前的老照片,也是家庭幸福的象征。
  她还只是娃娃的时候,坐在她爸爸的肩头,妈妈则是在旁边满脸笑意的看,身后是动物园。
  因为她不敢骑老虎,爸爸就说他是老虎,让她骑在他的肩头。
  她十岁的时候,办了好大一场生日宴。
  但那时她没有现在这样安静,顽皮地在附近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被吓得蹲在巷子里哭。
  最后是爸爸找到她,没有骂她乱跑,耐心安抚后,背着她回家,还给她买糖葫芦哄她。
  所以她到现在一直都很喜欢吃糖葫芦。
  她十二岁在钢琴辅导班被同学欺负,让她带钱去给她们。
  爸爸去找对方的家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劈头盖脸地指着对方骂。
  即使她们也是十几岁的小孩,他也不在乎,不在乎别人说他是大人,说他跟小孩计较。
  后来她读了初中,高中,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爸爸来接她的时候总会带上好吃的,好喝的,心疼她读书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