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刚醒,哪能又睡。”弥深感受着指尖她的温度,嘴角满足地翘起:“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卞持盈颔首:“好,你想说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弥深轻咳了一声,眉头轻蹙,脸色还有些苍白,眉目透着虚弱。
  他眼睛倒是很亮,看着卞持盈,期待道:“你说什么我都爱听。”
  卞持盈想了想,问他:“当时怎么就扑上来了?不害怕吗?”
  弥深摇头:“来不及怕就扑上去了。”
  “你会武,当时为何没把我拉开?”卞持盈小指挠了挠他掌心:“若是将我拉开,你便也不会受伤了。”
  弥深手指微动:“我也不知道,大抵是那时脑子不够用了,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卞持盈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了?”弥深见她似乎有点异样:“是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
  卞持盈轻轻将他的手放入被子里:“伤口还痛得厉害吗?”
  弥深:“嗯,很痛。”
  他目光绵绵:“阿月,你多陪陪我好不好?我不想你走。”
  卞持盈迟疑:“青鸾殿那边还有事等着我去处理。”
  “那好吧。”弥深眼眸暗了下来,眉眼也耷拉了下来。
  他声音闷闷的:“我就不打扰你了,正事要紧。”
  卞持盈欲言又止,思量片刻,她叹口气:“罢了,那我一个时辰后再去青鸾殿吧。”
  弥深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真的吗?”
  她也笑了:“真的。”
  这一个时辰,二人说了许多话,大部分时候是弥深在说,卞持盈静静看着他说。
  天逐渐亮了,卞持盈盥洗后,陪弥深吃了早饭。
  “一会儿我去青鸾殿处理正事。”她站在榻边叮嘱弥深:“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在宫里养伤吧,别的不用去想,一切有我在。”
  弥深有些犹豫:“这会不会给你带来不便?”
  卞持盈挑眉:“我能有什么不便?不过是你家里人来探病,稍微有些麻烦。”
  这不,她刚走,弥远就来了。
  弥远坐在榻边,看着虚弱的弟弟,哼笑一声:“你倒是胆子大。”
  “我没事。”弥深看了他一眼,闭上眼:“家里不用担心我。”
  弥远:“看你这样,我就知道你没事,放心吧,家里都有我在。”
  没过一会儿弥远就走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弥深,夜里睡得太久,他此时此刻毫无困意,反而清醒许多。
  他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但是一直想不到是哪里不对劲。
  他想得脑仁疼,叹了口气,索性不去想了,只是盯着帐额上的绣花发呆。
  帐额绣花精美,花瓣栩栩如生,鲜艳娇嫩,活像是昨日在桃李湾的那场花瓣雨。
  宫里处处都是卞持盈的人,弥深不敢和弥远说太多。
  而弥远的那句‘你倒是胆子大’,并非是指他替元嘉帝挡箭,而是……
  弥深突然变了脸色,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为何从他醒来后,卞持盈一句话也没有提刺客的事?
  第88章 昙花一现
  ◎你不在意我了吗◎
  青鸾殿。
  卞持盈坐在条案后,手上动作不停,朱批的折子堆得高高的。
  “你怎么看?”她突然开口。
  条案后站着一人,着雪衣,眉目如霜,正是容拂。
  他思忖片刻后,慢吞吞道:“陛下心里应当是早有答案,但无奈牵绊太多,致使陛下不能冷静下来。”
  卞持盈执笔的手一顿,她眉目染上两分烦躁,接着,她将手里的笔放下,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的确已经有答案了,也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但是……如容拂所说,她的确被牵绊得太多。
  突然身后伸来一双手,替她松泛紧绷的肩颈。
  卞持盈睁开眼,看着案上的奏折,她透过折子上的字,仿佛看见了很多,很多人、很多事。
  “陛下不必纠结。”容拂替她揉着肩膀,徐徐道:“既然殿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何不就这样等事情发生呢?陛下自己也知道,您安排的一切是最妥当的。”
  卞持盈往后一靠,她盯着前边儿的屏风,一脸若有所思。
  容拂见她不说话,便也不敢再多说了,只是专心致志地替她揉着肩膀,试图驱散她的疲乏。
  不知过了许久,卞持盈垂下眼眸,语气淡淡:“你那边,进展如何?”
  容拂站在一侧,恭敬开口:“一切顺利。”
  “我有事交代你去做。”卞持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沓册子递给他:“你看了就知道了。”
  容拂接过,将册子展开阅尽后,神色惊讶地看向卞持盈:“陛下……这……”
  卞持盈抬手制止他的话:“好了,不必声张,你只需将事情办妥即刻。”
  容拂收好册子:“臣明白。”
  卞持盈目光落在他脸上,想起近日种种,挑眉问:“最近应该有不少人明里暗里为难你,你怎么想?”
  容拂淡淡一笑:“只是为难而已。”
  那册子上的内容,和容拂也有关系。
  卞持盈知道他的来意,所以让他没必要再伪装了。
  “等事了之后,你准备做些什么?”冷静过后,卞持盈眼底一片清明,她提笔继续批折子。
  容拂默然片刻,轻轻开口:“上次陛下让我去学的东西,我已经学会了。”
  卞持盈一愣,她再度放下笔,转头看他:“……你想好了?即便事了,你也决定了?”
  容拂颔首:“是。”
  他沉默片刻,又继续道:“陛下不必担心,我不会重蹈前人覆辙,会安分守己,恪守本分。”
  卞持盈:“那你所求什么?”
  容拂:“不求荣华富贵,但求温饱和平稳,求一方清静之地,慢度余生。”
  “来我身边求清静?”卞持盈似笑非笑盯着他看:“你莫不是糊涂了。”
  “不糊涂。”容拂抬眸,与她对视,清冷的眼眸在此刻显得温和:“先前我说倾慕陛下,此言为实,陛下乃一国之君,治理有方,身边自然是清静之地。”
  卞持盈支着脑袋,指尖轻点,听她慢慢悠悠问:“倘使我不收你,你当如何?”
  容拂目光不避:“辞官入山,终不入世。”
  “为何一开始不入山?”
  “因为有倾慕之人,所以仍想留世。”
  卞持盈放下手:“我知道了。”
  “你……”她本想应下容拂的倾慕之意,这时,迟月疾步进了殿来,神色有些不太好。
  “陛下,弥大人情况有些糟糕。”
  卞持盈赶到时,弥深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太医:“弥大人气急攻心,致使伤情复发,再起高热,眼下已经稳住伤情了,若是后面再起高热,恐怕性命垂危,即便救回,也会落下病根。”
  太医走后,卞持盈坐在榻边,看着沉默不语的弥深,问他:“是听说容拂去了青鸾殿?”
  弥深转过头脑袋去,不欲搭理她。
  卞持盈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和脖颈,想起容拂的那些话,一时有些失神。
  “只是公事。”她语气是罕见的温柔:“你别在意,迟月她们都在。”
  弥深这才扭头看她,眼中湿润一片:“真的吗?”
  卞持盈:“自然是真的,不信你问她们。”
  弥深并没有因这话而高兴起来,反而脸色更不好了。
  “这是怎么了?”卞持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耐心询问:“可是又难受起来了?”
  弥深摇摇头:“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呢?”卞持盈今日好像格外有耐心。
  “陛下。”弥深声音有些哑,其中含着不加掩饰的委屈和难过:“你为何没有追杀刺客的事?是不在意我了吗?所以,都懒得去查了吗?”
  卞持盈闻言,无奈地笑了一声:“这是什么话?事发当日我便让人着手去查了,只是怕扰了你养伤,所以没告诉你。”
  “活捉的刺客头子是民间反党,已经就地格杀了。”卞持盈歪着脑袋看他:“事情已经了结了,所以我没有与你多说。”
  弥深抿抿唇,有些赧然:“是我误会你了,阿月。”
  “不妨事。”卞持盈声音轻轻:“你好好养病,等你好起来了,我们一起去戏园子看戏,好不好?”
  弥深“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柔软的眉眼上,眼里晕开层层叠叠的笑意:“好。”
  在宫内养病的这段日子,是弥深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每一日他都能看见卞持盈,都能和她亲吻拥抱。她得了闲会陪他吃饭说话,给他念书听。
  等他可以下地了,逢出太阳时,他们会携手去园子里散步,晒晒太阳,很是舒适。
  舒适到弥深就想这样一直下去。
  一日午后,二人小憩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