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丞相叹息一声,终是安慰她,“去照看好你母亲,她胆子小,恐吓着她,我现在便入宫辞官,且一并替你哥哥辞了将军官职,交出他的兵权,如此,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求皇上放咱们告老还乡。”
  “父亲!”
  沈星晚心如刀绞,她知道父亲是最清廉正直不过的丞相,忠心护国,满腔抱负都付与国祚,哥哥也是少年将军,志在马背,于军中厮杀多年才拼搏来的将军之位,为护魏国多年镇守边关,数次击退强敌。
  难道此生,又要因为她而折了前程抱负么?
  父亲兄长那样骄傲的人,因为她苟活于乡野,同杀了他们有何分别?
  她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她握紧拳头,脑中极速思索着,究竟该怎么办,眼下到底该怎么做,才有可能扭转当下的局面。
  蓦地,一抹身影浮现在她脑海中。
  她心下一动,再顾不得许多,拉过父亲的红鬃马,拽紧缰绳翻身上马,腿下狠狠一夹马肚,冲出门去。
  顾不得身后传来的惊呼和阻拦声,沈星晚痛抽马鞭,风驰电掣一般往前驰去。
  她一路快马加鞭,待跑至一处华贵的府邸前时,已然发髻微散,略显狼狈。
  一双手拽的通红,她几乎要握不住缰绳跌下马来。
  好容易站稳身子,腿却颠的有些发软,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捉住狮咬铜环叩响了府门。
  “燕景焕,你说想要娶我,还作数么?”
  第4章 娶我光天化日之下,你做什么?!……
  府邸门口驻守的侍卫立刻涌上来要拖开她。
  沈星晚不肯放弃这一线希望,用尽全力,叩响门扉。
  就在侍卫们呼喝着要捉住她手臂时,巨大门扇竟缓缓开启,快步走出一个干练管事来。
  那管事挥手使了个眼色,屏退侍卫,朝沈星晚客气拱手道:“沈小姐,有失远迎,失礼了,您请进。”
  沈星晚松开铜环,有些赧然,分明是自己失礼了,未递拜帖如此贸然前来。
  可眼下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她抿唇,点点头,跟在那管事身后跨进府门。
  由那管事一路引着,穿过回廊去往一处园子。
  那许是府里其中一处花园,亭台轩榭掩映在各色花草中,中央一池锦鲤畅游其间,远远望见一抹玄色身影立在池边,正闲睨着池中的游鱼。
  管事作揖,静默地退下了。
  沈星晚站在那里,下意识捏住自己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燕景焕指尖轻捻,撒尽手中的鱼食,任鱼儿争抢作一团,唇畔微扬,回首看向沈星晚。
  小姑娘跑的匆忙,衣衫单薄,发髻微散,些许垂落的乌黑发丝黏腻在微汗的白腻颈项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缓缓转身,就那么看了她一会儿。
  直到她脖颈耳根都红到仿佛要滴血,才终是开了口。
  “不是有事找我么,还不过来?”
  沈星晚咬唇,心一横,迈步走了过去。
  燕景焕负手而立,高大身材逆着光线在地上投印出一片阴影。
  他看见她缓缓走近,纤细的影子渐渐融进他影子的轮廓里。
  他望着地上的影子,随口问她:“说说罢,找我作什么?”
  沈星晚垂首,绞着自己的衣角,先前那些勇气仿佛全熄火了,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她面上烧的作疼,想打退堂鼓,可一想起父母兄长危在旦夕,又只得硬着头皮站在那里。
  良久,她呐呐地开口,声如蚊吟:“那个...你从前说,想娶我的,还作数么?”
  燕景焕闻言抬眸,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半晌笑了一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宫中已下旨为你和三皇子赐婚了。”
  他挑眉,凌厉眉眼直视着她的眼睛,“难道沈小姐,没接到圣旨么?”
  “接到了。”
  沈星晚攥紧双手,急切道:“但我拒接了。”
  燕景焕怔了一瞬,但转瞬间便恢复如常。
  他微微
  眯起眼睛,眸中浮起薄怒,嗤笑一声,“抗旨是诛九族的死罪。”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要你一个将死之人。”
  一颗心入坠深渊。
  沈星晚霎时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
  是了,他燕景焕是天之骄子,是最强胜的大燕国嫡出皇次子,被派往下辖国魏国摄政。
  自己不过是机缘巧合,在他年少初到魏国时随手帮过他几次,惹的少年倾心表白于她。
  她那时对他并无情愫,断然拒绝了他的示爱。
  如今,青涩少年早已长成城府高深,手握实权的摄政王,哪里还会将从前的那些傻话当真呢。
  沈星晚心灰意冷,颓然垂下头去。
  “是我冒昧了。”
  她福身见礼,“告辞。”
  强忍住不溢出哭腔,沈星晚匆匆转身往外走去。
  “你又打算去找谁?”
  身后传来燕景焕压抑地质问。
  沈星晚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找谁都好,总归得想法子,不劳摄政王费心,打扰了。”
  说罢,她加快了脚步,可还没走几步,却被人攉住手臂一把拽了回来。
  燕景焕捉着她的手臂将她拽过来,另一手钳制住她后颈迫使她看向自己。
  天鹅般白皙纤细的脖颈陷在他宽厚大掌之中,仿佛稍一用力,就能将其折断。
  “嫁给我,你会后悔么?”
  他眸中墨色翻涌,目光如有实质,仿佛要看进她心底。
  沈星晚心下一松,登时雾了眸子泌出泪来,滑落脸颊。
  “告诉我。”他指腹不自觉地摩挲过她柔嫩的后颈肌肤。
  沈星晚颤栗瑟缩一瞬,燕景焕看在眼里,眸色清明了几分,卸了手上的力道,“我不愿勉强。”
  “不后悔!”
  沈星晚伸手攀住他的臂膀,恳切地望着他,“我不后悔。”
  风乍起,拂动落英缤纷。
  少女泪眼婆娑,柔软睫毛上挂着晶莹泪珠儿,红着鼻尖,倔强小兽一般,紧紧拽着救命稻草。
  春寒料峭,小姑娘单薄衣衫被风吹的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美好身形,瑟缩着微微发抖。
  燕景焕默默良久,终是抬手解下自己的玄狐披风,旋腕一抖,拢在了她身上。
  沈星晚错愕抬头,只见他已然柔了神色,替她系好了披风系带。
  那玄狐披风华贵至极,风毛出的极好,尚带着他身上的余温和他独有的冷松香味,直烘的她面上发烧,忍不住挣了一下。
  燕景焕捉住她的手,握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眼下再想反悔,可不能了。”
  沈星晚想起他前世与三皇子为敌时的种种狠厉行径,不敢再动,只得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牵着她去了一处厢房。
  他命人为她重梳发髻,又传了备马车,自己则闲坐在她身侧的太师椅上,安静望着菱花镜中的她。
  沈星晚避不开他的视线,只得垂下头去,任丫鬟们梳妆。
  “王爷。”
  管事轻轻走进来,刚要说什么,瞥见沈星晚又闭了嘴。
  “无妨,说罢。”燕景焕托腮,眼神仍留在沈星晚身上。
  管事垂眸轻声报道:“捉了一个暗卫,似乎是...跟踪着沈小姐来的,已经审问过,是太后那边的人。”
  沈星晚霎时绷紧了身子,忍不住抬眸去看燕景焕的反应。
  燕景焕眼皮子也没抬,淡淡地,“杀了,不必来回。”
  “是。”
  管事垂首应声而去。
  沈星晚怔在那,切实感受到了刺骨寒意。
  生杀予夺,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仿佛看出她的心思,他勾唇笑了笑,起身走到她身畔,取过丫鬟手中的金簪,亲自簪进她发间。
  “害怕了?”
  沈星晚不知该如何回答。
  总有种错觉令她觉着,她若一个回答不合他心意,那支金簪便会直接扎进她脑袋里去。
  “走罢。”
  燕景焕拉起她的手,牵着她往外走。
  沈星晚从未同他这般亲密过,甚至在今日之前,她都没同他说上过几句话,突然这样亲近,她实在是不习惯。
  肉若无骨的掌心泌出细密的汗珠儿,直到坐上他的马车一路行至皇宫他都不曾松手。
  沈星晚曾几次想要抽出手来擦擦汗,可燕景焕只是更用力地握住她,丝毫不肯放手,久而久之,她也只得随他去了。
  先前一直不敢问他,燕景焕也不曾同她说话。
  这都快要走到养心殿了,沈星晚惊觉他是要带自己去面圣。
  细想下来,他也从未答应过会帮她。
  还一直捉着她的手不放,莫非是要捉拿她去伏法?!
  细思恐极,沈星晚登时停下脚步,不肯再往前一步。
  燕景焕回首瞧见她瞪着自己,不知在气恼些什么,略显无奈,继而伸手揽过她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