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锦不想回答,可看起来今日若是她不说,她应当是走不了。
  她含糊回答:“我夫君是京都人,是父母哥哥给我定下的亲事,我也一直在等他,他前些日子来了,我们便成亲了。”
  宋锦试图想要好好解决这件事:“樊老爷,我已经成亲了,当不了樊老爷的续弦,还请您另找他人。”
  “京都?”樊老爷嗤笑一声:“没想到你在京都真有个相好的。”
  樊老爷说罢,他起身往外走,却不想樊老爷走了一半却突然回身,意味不明的对着宋锦道:“既如此,那你便好好的与你夫君过几天好日子吧。”
  这话阴恻恻的,明显不是什么好话。
  宋锦没接樊老爷的话,看到那些被樊老爷捏过的馒头,尽力礼貌道:“樊老爷,这些馒头我不能卖了,承惠五十六文。”
  “你这小丫头,这性子真是讨人喜欢!”
  樊老爷没生气,却也没给钱。
  他走回来站到摊子前,蓦地抬手一扬。
  不大的摊子瞬间被掀翻,案板上的面粉撒的到处都是,还没做好的糕点也砸到地上,白嫩的馒头散落一地!
  宋锦捏紧拳头,虎着眼看樊老爷。
  樊老爷却爱极了宋锦这副模样,他笑的油腻,一张脸上全都是褶子。
  “没关系,爷砸的爷会赔,让你那夫君来樊府拿钱。”
  樊老爷说完,踩着白嫩的馒头转身上了软轿,上去之前,他低声吩咐:“去查查宋锦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长随道:“是。”
  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多,有几个想驻足看热闹的,但一看是樊老爷,都赶紧低头走开。
  樊老爷走后许久,宋锦依旧一个人捏着拳头站在铺子前。
  她其实有点想哭,心里也有些担心。
  樊老爷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要放过她。
  宋锦抿着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抽了下鼻子,将一片狼藉的摊子简单收拾下,去绣翠楼回话,才转身回家。
  听到宋锦推门回家的声音,谢峤正在抄书的手微微顿住。
  她今日回来的比往常要早。
  她的动作从来都是轻轻地,好像怕打扰到他,若不是他从小警觉,应当听不到外面的开门声。
  不多时,一阵轻轻地敲门声响起。
  谢峤下意识地抬头。
  那敲门声好像是在提醒他有人要进来,所以敲了三下之后,宋锦便兀自推门。
  抬头便刚好与谢峤对视。
  目光对视的一瞬,宋锦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她悄悄地,像是小猫一样走进来:“夫君,你在抄书嘛?”
  谢峤眼神回落到书上,淡道:“嗯。”
  “那我不打扰你了。”宋锦没多说什么,她只到旁边,抱起自己的被子,转身出门。
  连关门的声音都没有,就离开了房间。
  全程没看谢峤一眼。
  而在关门的瞬间,本应该在目不转睛抄书的谢峤却抬眸。
  他看了眼空了一半的被褥,继而去看刚刚被关上的门。
  她往日见自己的都是都是笑着的,可今日却不然,小脸紧张,脸颊边的酒窝也没有。
  她带着被子要去哪里?
  --
  宋锦成亲的事情并不难打听,还不等宋锦回家,她的消息已经被送到了樊府。
  樊老爷坐在太师椅上转他手上的扳指:“你是说,她那夫君是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现在只能躺在家里出不了门?”
  管家想了下:“应当是遭匪受伤,还没养好,听说是很重的伤。”
  “这倒是简单了,”樊老爷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半死不活的也受罪,既如此,那便派两个人去送他一程。”
  管家长年跟着樊老爷,自然明白樊老爷的意思。
  管家颔首应下:“是。”
  --
  宋锦今日有些不高兴,她过得不太开心。
  摊子被樊老爷砸了,她不仅没拿到赔款,连给绣翠楼的糕点也不能交货。
  樊老爷说让她夫君去樊府取银钱也不能。
  且不说她夫君不爱出门,她不用想都知道,那樊府去了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她可不能让夫君进那虎狼窝!
  那摊子砸就砸了,花些钱重新修一下就好,再大不了她就找别的活计。
  可她夫君若是没了,她要到哪里去找一个这般合她心意的人?
  宋锦躲在被子里,鼻涕和眼泪一起往下流。
  从上午开始,她就一直想哭来着。
  她别了很久,直到回到家自己的被窝里才放肆地哭出来。
  还是家里最好了!她哭成小傻子也不会有人在意。
  她不是不坚强,只是她今天真的不太开心,委屈和担心一起涌上来。
  鼻子和眼泪酸酸的,在外面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它们不往下淌。
  不过没事的。
  哭一哭就好了。
  就算是宋锦放肆地哭,声音还是没有传到谢峤的耳中。
  待到日头渐落,黑暗弥漫上来,谢峤才停笔。
  他从四方桌前起身,先是微微舒展了下快要僵掉的身子,转身想要点燃蜡烛。
  盈盈烛火在黑暗中渐亮,他蓦地看到床榻。
  原本那上面是两床挨在一起的被子,可现在只剩下一床。
  宋锦抱着被子在哪里?
  他坐回到四方桌前,抬手揉摁着眉间。
  他这两日都没有休息好,宋锦在床榻上睡着,他就在桌前端坐,就算是白日宋锦离开了,他也只是略微打盹。
  他没有白日睡眠的习惯。
  他原本伤就未好全,这几日休息不好,他的身体更疲惫。
  不能再这般下去了。
  谢峤摁着眉决定,一会儿便去与宋锦说清楚,日后他们便以兄妹的身份相处。
  这样就算是同屋而眠,也不算逾矩。
  到时明日在房中搭一个小榻他睡即可。
  谢峤想着,他起身推门出去,却不想原本应藏在暗处的符沧却突然出现。
  符沧不是不小心的人,他这般定是有事。
  谢峤道:“发生何事了?”
  符沧低声道:“公子,刚刚有人刺杀,已被属下处理掉。”
  谢峤瞬间敛眉:“是京中的人?”
  符沧摇头:“不是,属下刚刚去探查了一下,此事应当与宋姑娘有关。”
  谢峤显然没想到:“宋锦?何人想要杀她?”
  “并不是杀他,而是杀您。”
  符沧将他查到的事情与谢峤一一汇报,谢峤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谢峤早已经猜到宋锦的容貌脾性应当会有许多人求娶,不缺姻缘,却不想她竟然还被那些个污秽之人盯着。
  也是,她一个孤女,在此处无人庇护,自然十分弱势,更何况那人是乡绅官僚。
  宋锦如今由他庇护,那些人竟敢将主意打到谢家的人头上!
  况且不仅如此,就算是宋锦只是一个普通孤女,也不应当被人罔顾王法如此欺负。
  符沧看着自家公子不说话,他面上不动声色,但符沧知道,公子这般确是动了实怒。
  “公子,樊家那边?”
  谢峤的声音沉稳,不容任何人置喙,清冷下令:“处理樊家。”
  符沧道:“是。”
  符沧领命之后,几个飞身便不见。
  谢峤走到大房间外,这才隐约听到里面压着的哭声。
  谢峤眸色沉沉:原来是因为今日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这才这么早回来。
  里面的哭声细小,谢峤原本极其不喜欢女人的哭声,可现在听着那声音,心中没有烦躁,而是莫名发堵,想要将惹她不悦的人撕碎。
  他闭了闭眼眸,平缓心思,再睁眼时情绪已经似平常。
  他抬手,将关着的门推开。
  一股凉风瞬间涌过来。
  他站在风口处,听着委屈的哭声。
  而躲在被窝里哭得忘我的宋锦并不知道有人进来,她甚至哭得有点累了,正昏昏欲睡。
  谢峤将门关上,风被止住,可从倒塌的墙缝中依旧有风灌入,整个屋子的温度与外面无异。
  他走到屋子中间,环顾四周。
  简朴的房间关着门窗,就算是白天也有一些昏暗,更别提如今快要日落。
  宽大简朴的床上蜷着小小的一坨,那被子像是一座小山,宋锦就藏在里面。
  她一抽一抽的,带着被子也在动。
  刚刚费力压下来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走上前,站到那坨被窝前面,叫道:“宋锦。”
  被子里面的人没有理他,但哭声渐渐小了。
  谢峤又喊一遍:“阿锦,回去睡。”
  第7章 轻轻打横将她抱回屋子
  日头渐暗,最后连一丝余晖也不见,窗外堆积的雪渐渐被月色照亮。
  屋内没有点灯,只能借着月光隐约看到木床上蜷缩成一团藏在被子里的宋锦。
  谢峤叫了两声,她却没有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