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唐煦遥听着江翎瑜的话,更疑惑了:“夫人,你为何这么说?”
  江翎瑜解释说:“假如第二条成立,那么何蓉就是自己策划了自己的死,全家人的死,要知道,一心赴死,生无可恋之人,最多只会留下遗书,而妻子与他求死何干?这很反常,不像何蓉的作风,况且现场所呈现的状态就是他杀,而非自戕,又因为东西写出来是要给人看的,他既然选择写下来,就说明他不是一心求死,而是迫于压力,他一定是为了成全谁,以此卷作为证据,以表决心,以死让步。”
  亲王听江翎瑜所言,一下子愣住了,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对他赞不绝口:“霖儿,你的天分无人能及,你可真是个鬼才,这想法,实在出人意料。”
  “父亲,我也只是个寻常人,”江翎瑜自谦,“您可不能将霖儿捧得这么高。”
  这会子廖无春匆匆前来,江翎瑜简单为他讲了一下事情大概,期间他胃痛不适,唐煦遥还去厨房为他冲泡了热药汤,那倒不是煎的苦药,而是李思衡带来的,在三清前上供的药材,泡了热水当茶喝,他边讲,唐煦遥边用手为江翎瑜暖胃,幸而唐煦遥手热,他不再觉得胃里又凉又疼,好了许多,才能硬撑着讲完案子。
  案子说完,岂料廖无春竟然十分平静,他带来的是一个更加令人惊愕的消息。
  “线人说三更天时有人在何府外徘徊,还翻进去了,身法了得,我们的人全部警惕起来,按兵不动,看看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廖无春说,“有个眼尖的暗卫说,他当时藏在卧房的角落里,借着月光看到了那人的脸,很像何蓉。”
  “什么?”
  江翎瑜睁大了眼睛:“何蓉真的没死?”
  第338章
  “他到底有没有死, 我们今夜去何府一探就知道了。”
  廖无春对江翎瑜说:“世子夫人,您的种种疑惑,大抵会在今夜有个答案。”
  “哦?”
  江翎瑜显得饶有兴味:“你们做了什么准备?”
  “老样子, ”廖无春说, “放黑话而已, 假如他确实是何蓉,就一定会听懂的, 我盛情之下,他不会不来。”
  江翎瑜蹙了一下眉:“你这么肯定?”
  “当然,”廖无春指了指江翎瑜手里的案卷, “这份案卷是我亲自送的,是朝中您的一位亲信托我前去,就在几天前,您卧床养病,可能不记得有那么一回事, 您病中畏寒,卧房门不常开,东西送来就放在书房了, 日子和皇帝派人送来的绸缎那时差不多的, 既然您在案卷上发现了这样的记载, 也看出了端倪, 那就说明一件事, 假如何蓉活着,我们再想见到他,并非需要盛请,他只是需要一个关于这份案卷的答复,就一定会来见面。”
  廖无春四下看看, 不急不缓地说:“所以,他是死是活,今夜,一定会有一个答案。”
  “很好,”江翎瑜坐直了身子,“我们何时启程?”
  江翎瑜当然注意到廖无春说的那句“朝中熟人”,不过江翎瑜根本没有细问的意思,他不在乎是谁传话,他只想要一个结果而已。
  “夜深之后,一更之前,”廖无春道,“我来时已经买通了打更的官吏,不管他是否在路上看到我们,何府内是否有异样,都不许声张,唉,自从把周竹深拉下马,暗处又多了许多的眼睛盯着咱们的动向,只能夜间出入何府这样的地方,那里的气氛很微妙,我很难说清,就好像看起来死寂的何府,似是藏着滔天的汹涌。”
  “无碍,既然做了命官,就不畏云谲波诡。”
  江翎瑜说:“今夜你来接应我们,我想,不只是我,青山也等这一天许久了,自何蓉死讯传出,青山提他就悲怆万分,无春,待会你出去见到他,该说就说了,此行不只是我了却心愿。”
  “嗯,”廖无春轻轻点头,“我会的。”
  廖无春走时,就是骆青山相送,再到骆青山一个人回来时,总有些怅然若失,巡视时眼神发直,不似平时有精气神。
  这时太阳很好,唐煦遥陪着江翎瑜在外走走,他虽胃痛,还是愿意出来晒晒太阳,不想囿于小小的卧房,那些名贵的家具冷冰冰的,不如太阳,花草树木,这些欣欣向荣的景象。
  江翎瑜抱着装着热水的羊皮囊暖肚子,看着远处的骆青山做事魂不守舍,心情大抵也是很糟的,就捏捏唐煦遥的手:“瞧瞧青山那样,自从何蓉出事,他就老是这样发蔫,你去关心一下他。”
  “夫人自己在这可以吗?”
  唐煦遥当然听江翎瑜的话,只是更想把他安置好了再去,抬头望去,发现唐礼就在不远处喂狗,喊他过来后,嘱咐他:“我去跟骆将军聊天,夫人腹痛,不便前往,你且替我看护一下夫人。”
  “真是的,”美人笑得温软,摸摸唐煦遥伸过来的手,“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这样依恋我,让人笑话。”
  “谁敢,”唐煦遥语气也温柔,“夫人,我刚刚见什么丛里开了红色的花,想起从前夫人与我打闹,说是想为我戴上一枝花,可惜那时在冬日里,并没有花可戴,我可盼望许久了,待我回来,就请夫人为我戴花可好?”
  美人笑嗔他:“傻子,那时我取笑你,戴花难道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唐煦遥也笑,“只要博夫人一笑,做什么我都愿意。”
  “哼,”江翎瑜捏捏唐煦遥的掌心,“先去办事吧,你我的情致,尚且不那么重要。”
  他们说话时,骆青山就抱着胳膊靠在柱子边上,唐煦遥走上前,手搭在骆青山肩上:“怎么了?”
  “世子爷,”骆青山回过神来,直陪笑脸,“我,唉我又走神了,我改,您别生气。”
  “我生你的气做什么,”唐煦遥拉着骆青山一块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吧?那我当什么人了,都不愿意跟我说一说?”
  骆青山摇摇头:“世子爷,我是觉得这些小事,说出来只会烦扰您。”
  “是不是因为何蓉的事?”
  唐煦遥懒得跟他绕圈子:“我夫人让廖无春告诉你的,这件灭门惨案,不单是我夫人执念在此,你也一样,只是他能倾诉,而你只能藏在心里,我们都明白的。”
  “世子爷,这一次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骆青山央求唐煦遥:“假如是何先生,那我真想见见他,我也有些话想要问问他。”
  “当然可以,”唐煦遥拍拍骆青山的肩膀,“其实夫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既然不只是他一个人了却心愿,自然也有你一份。”
  骆青山急忙起身道谢,小小的事,他倒感恩戴德,唐煦遥向来不喜欢听这些话的,客套几句,就到江翎瑜那去了,缠着他要花戴。
  “我都为世子爷准备好了,”美人拿起早早放在湖心亭桌子上的大红虞美人,素手捻着花根,轻轻地别在唐煦遥耳骨后,“戴一会就摘下来,免得父亲母亲出来遛弯看到,要说我欺负你。”
  这话刚说出来,亲王就远远地叫唐煦遥了,美人探头一看,亲王与王妃都不远处,也是要到湖心亭里面来的,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忙要夺唐煦遥耳朵上别着的红花,唐煦遥反应更快,一溜烟地跑了,边跑边说:“父亲母亲,快看我夫人亲手为我戴的花,有心爱之人戴花,现在我可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亲王和王妃见状,笑得前仰后合,江翎瑜则羞红了脸,素手捂着红热的脸颊,笑说:“谁敢信这大将军私底下是这么个傻小子。”
  “夫人,”唐礼温声说,“以前世子爷不是这样的,话很少的,有了您,他才这样开朗,您和世子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家业也如日中天了。”
  “大抵真的有缘分这一说吧,”江翎瑜看着对耳际的红花爱不释手的唐煦遥,满眼深情,“我说过很多遍了,如愿嫁给他,有了一对深爱我的父母,仕途顺遂,锦衣玉食,我这辈子再无遗憾了,我自幼之愿,如今尽收眼底。”
  “夫人从一而终,深情渊厚,不可见其终极,”唐礼说,“娶了您,是世子爷的福气。”
  逛够了园子,江翎瑜就回房休息了,睡上一觉,养养精神,因为晚上要去何府,江翎瑜身子虚弱,不提前睡一会很容易不舒服的,唐煦遥则守着他,为他轻轻地揉胃腹,希望他醒来后疼痛减轻些。
  入夜,众人准备完毕,皆身穿黑色斗篷,结伴步行前往何府,为了不惹人注意,他们绕了小道。
  夜深寂静,四周弥漫着薄雾,江翎瑜觉得身上略有凉意,就与唐煦遥牵着手前行,好在路上很安全,自从亲王前来保护江翎瑜,他的确没有再遭受什么灾难。
  “等一下,”廖无春突然开口,缓步上前,将大家挡在身后,试探着问,“前方何人?”
  廖无春在前,拜月霆也悄悄跟上来,随时为他抵挡暗器偷袭。
  廖无春的话,并未有人应答,片刻之后,远处响起些脚步声,有一个身披黑斗篷的蒙面人缓缓走来,他穿过雾气,身型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