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杜思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我呢?我站在橱窗前那么久,他是瞎了眼还是猪油蒙了心假装看不见?我已经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他没发现我对那串项链耿耿于怀吗?我说我不要,我不要他就不买了吗?!”
  崔雪“呃”了一下,心想,但你确实说了不要啊。
  正迟疑着,对上杜思贝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眼睛,崔雪立即拍桌,大喝一声,“陈行简真是太过分了!”
  她看回杜思贝,语气又瞬间转柔,“贝贝,咱不为那个臭男人生气,再哭下去你眼睛都要肿了!你得这么想,结了婚他的钱都是你的,你想买多少钻石珍珠,还不都由你刷!”
  “那是钱的问题吗?”
  杜思贝愤然不已,还想控诉时她收到一条裴元的微信:【你绝对猜不到你老公大半夜在干什么】
  他发来小视频,画面里黑漆漆的,但有波浪翻涌的水声,忽然“扑通”一下,什么东西掉进了海里。
  画外音里许多人在哈哈大笑,一群玩咖的单身派对,怎么疯怎么来,笑声都比女人狂妄。
  杜思贝扔开手机,抱胳膊冷笑。
  同样是婚前最后一夜,她在为他们的未来寝食难安,而陈行简带着他的兄弟们大半夜出海夜钓。
  ……看他今晚能钓上什么大鱼!杜思贝又捞过手机,敲字敲得键盘震天响。
  【麻烦转告陈先生,爱干嘛干嘛,活着回来出席明天的婚礼就行!】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新娘就得开始梳妆打扮。
  水屋套房里,化妆师见到杜思贝吓了一跳,转去冲崔雪使眼色,打口型问:“怎么搞的?”
  崔雪也回她两个口型:“哭啦!”
  昨晚发完赌气的微信,杜思贝又抱头哭了好一会儿,以至于她今早的眼睛肿成了一条细线,还泛着淡淡桃红,像京剧里眼尾斜飞的花旦角儿。
  上妆之前,化妆师给杜思贝又是敷咖啡因眼膜又是贴土豆片,还是不见消肿。连外婆都闻讯赶来。
  老太太穿了件大红色手工缝制旗袍裙,白苍苍的银发挽成高髻,十分典雅。她晚年最隆重的一天,就是陪孙女出嫁的今天。
  “哎哟,怎么眼睛肿得像金鱼吐泡泡啊?”外婆笑着逗孙女。
  杜思贝这会可禁不起开玩笑。
  眼看着结婚仪式还有几小时开始,草坪上的鲜花舞台已经全部搭建,她的心跳得飞快,紧张,欣喜,慌张,担忧,情绪时好时坏,像一盘被打翻的色板。
  亲人一出现,杜思贝更想哭,还敷着面膜呢,就不管不顾抱住外婆,使劲往
  她肚子里拱:“我不要嫁给陈行简了,他是笨蛋!”
  这时杜思贝手机响了一下。
  笨蛋给她发来语音,尾音轻快昂扬:“moring,全世界最英俊的男人正在对你说早安。”
  叮的一声,对自身危险处境毫无察觉的准新郎又传来一张自拍——
  葱郁树荫下,他的额发梳成微翘模样,笑起来时微露犬齿,在阳光下透着意气风发的爽朗帅气。
  钓到大鱼了不起啊:【准备好做我的亲亲老婆了吗?】
  钓到大鱼了不起啊:【小兔子跳钢管舞表情包】
  “……”
  杜思贝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57章 婚礼你看这场雨,下得多好,多及时。……
  外婆搂着怀里的杜思贝,也欣慰笑了起来。
  她挽起孙女的一头秀发,从中分出三股头发,低下头为她扎麻花辫,柔声道,“你小的时候,我给你梳头发你总喊疼。贝贝,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婆婆轻点给你扎辫子,一定让你做最漂亮的新娘,风风光光把你送到乖娃儿面前。”
  外婆是送杜思贝出嫁的人。这场婚礼,杜思贝没邀请她的母亲。
  但一个月前,杜思贝给祝友娟发了条微信,问她要地址寄喜糖。消息没发出去,只有一个红色感叹号。她被自己的母亲拉黑了。
  因此杜思贝在婚礼上的亲朋好友全部加起来,刚刚凑够一桌人。外婆会送她上台,牵着她一步一步走到陈行简面前,把她交给他。
  婚礼之于女人,就像一场爱的交接。杜思贝百感交集,又揉了下眼睛。
  “好了,贝贝,不能再哭了。”外婆用纸巾给她揩去眼角水光,枯如树皮的手指轻抚过杜思贝脸颊。
  “以前的日子再苦也过来了,以后啊,要珍惜那个让你笑的人,知道吗?”
  今天岛上天气极佳,天空与大海都是一片蔚蓝,很难分清是海水反射了天空的颜色,还是天染蓝了海。
  绿草坪上清风徐徐,陈行简穿一身白西装站在太阳下,耀眼得与灿烂白光融为一体。
  杜思贝想,人与飞蛾其实很像,都有强烈的趋光性。
  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走向陈行简。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穿着曳地的白纱长裙,在那条铺满鲜花的路上走了太久,所以来到陈行简面前时,他被毒辣的太阳光晃花了眼睛——
  新郎看着近在咫尺的新娘,并没有像恶俗偶像剧里演的那样,惊得久久说不出话。
  相反,新郎飞快低下头,微蹙眉心,用大拇指和食指狠掐眼角。
  还来不及用任何言语盛赞她的惊艳,他眼眶就红了。
  几秒后陈行简吸了下鼻子,抬起头,对杜思贝笑道:“你美得让我不敢呼吸。”
  他们交换戒指的时候,天空中忽然乌云大作,闷雷滚滚,还没进行到念誓词的环节,一场瓢泼大雨就兜头泼了下来。
  观众席里顿时遍布惊叫,尤其穿了名贵礼服的女士们。
  不怪她们,这场雨来得实在太急,水汽裹挟着呼啸而至的狂风,掀翻了草坪上的白色凳子。几分钟前还精致温馨的草坪布景,此刻乱如狼藉,天地间化为混沌的灰色,像一部掉帧卡顿的黑白电影。
  “大家不要慌!”司仪还敬业握着话筒在雨中大喊,朝四散的人群挥手,“大家都跟着我,我们进教堂!”
  司仪这大嗓门一喊,给失序的宾客们指明了方向,纷纷往海角边立着十字架的白色小教堂奔去。
  台上的杜思贝忽然惊呼,“我的头纱!”
  她戴在头顶的新娘白纱一下被风吹了起来,在斜风暴雨中打着转儿的狂卷,如同漩涡中心的气球。
  杜思贝伸手就要抓住远飞的头纱,穿高跟鞋的双脚正欲跳起,余光里忽闪过一道黑影,陈行简豹子一般疾冲上前,飞快越过她前方,轻松一跃。
  他的修长手指在空中往上一捞,如同投进一个弧度极为优美的三分球,准确无误将那缕白纱攥进了手里。
  下一秒,他转过身,迎着漫天风雨走向杜思贝。
  此时,舞台上只剩他和她两人。
  雨打鲜花,零落满地,大雨模糊了视线,而陈行简举步而来的目光仍旧坚定,仿佛穿透滂沱雨幕,一直看进杜思贝心底。
  那一瞬,她感觉胸口有什么在漫溢。
  不远处的司仪看见这画面,再次敬业地带头鼓掌:“一定有不少忙着躲雨的朋友错过了刚才的一幕,我给大家转播一下哦——”
  司仪添油加醋描述一通,仿佛冲上去捞个头纱就是男友力爆棚的证明,陈行简实在听不下去,扯过司仪的话筒,欠了吧唧地说,“还转播呢,要不再给你弄个大荧幕投屏?”
  他声音略响,刺得话筒里呲啦一阵杂音。
  不少人都笑起来。
  司仪也是个爱开玩笑的,转头冲大伙起哄,“大家想不想看咱们陈总在大雨中求爱的环节啊!”
  众人:“来一个来一个——!”
  陈行简哼了一声。
  今天来参加婚礼的除了好友还有许多生意伙伴,但新郎官毫无架子,从容又风趣,“你们想得挺美啊,看我演戏可以,但我得先把老婆送进屋里。”
  他看了眼正在整理头纱的杜思贝,勾起嘴角,笑得蔫坏:“还有,你们份子钱都得随双倍啊,要是我今晚感冒了耽误办正事,在座的各位都脱不了干系。”
  “噢——”马上有人意味深长地怪叫。
  杜思贝化过淡妆的脸经雨水一洗,本如出水芙蓉般清艳,听到这话也不禁红脸,瞪着陈行简低声骂他:“谁答应你今晚了!”
  一场意料之外的大雨,虽让所有人乱了阵脚,但也无形中拉近每个人的距离。
  插科打诨一番,雨还没停,大家继续前往教堂。
  陈行简脱下白西装,双手往上一撑,像支起一顶帐篷,盖在他和杜思贝头顶。
  杜思贝身上寒意减轻许多,但她抬头一看旁边的陈行简,立即皱眉:“你给自己也挡一点啊!”
  陈行简斜睨了眼自己右肩,半边肩膀的衬衫已经湿成靛色。
  他不甚在意地笑笑,把西装往杜思贝那边又挪了点,冲她努努嘴,“你看前面。”
  杜思贝皱起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不多时,她也弯起嘴角。
  崔雪走在前方,粉色伴娘裙被大风吹得紧裹在腿上。去教堂的路是段上坡,她头顶风雨,跋涉得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