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只是,阿薇自己是明白的。
  从余如薇到金殊薇,她有些许磕绊。
  给自己盛了碗腊八粥,阿薇默不作声地喝完。
  外头天阴,眼看着又要下雪了。
  倏然,她想起还在蜀地时陆念说过的话。
  这种阴沉沉的天,最让人不畅快,好似所有将明未明的事情又被蒙上了一层雾,让人打心眼里烦躁起来。
  或许,就像沈临毓说的,她该与他再好好谈一谈?
  第243章 做阿薇最趁手、最随身的好刀(正文完)
  因着永庆帝病重,这个腊月的京城没有往年热闹。
  尤其是内城,勋贵官家都很克制,就怕一不小心被人抓到辫子参上一本。
  巫蛊案大白后,倒了一位亲王、两位皇子,也扯下去不少参与其中的官员,朝中局势立刻不同起来。
  这个当口上,最忌讳出错,被人借着由头踩下去。
  而外城老百姓受的限制少,该置办年货的依旧风风火火。
  阿薇和闻嬷嬷、青茵一块去转了一圈,买了些果脯饴糖,预备着年节里分给善堂的孩子们。
  陆致奇道:“你不是说要精打细算吗?”
  “一年到头,还不兴甜甜嘴?”阿薇把东西都收好,道,“日子辛苦,也要有个盼头,过年就是那个盼头,不然还有什么滋味?”
  陆致被说服了。
  毕竟,孩子们的快乐真的很简单。
  书院已经放年假了,陆致除了做功课,每日大半时间都在善堂。
  他的武艺虽才启蒙一年,但教教孩子们扎马步还是不在话下。
  练了马步,又堆雪人。
  高高矮矮、模样各异的雪人排排站,就足以让孩子们鼓掌雀跃了。
  阿薇和陆念在金桂树下也堆了一个。
  胖乎乎、圆墩墩的,陆念说,一看就是个身体壮硕的,能陪阿薇到开春。
  雪人手中的东西换得很勤。
  起先是个风车,后来是糖葫芦,再是糖人,最后,是一只竹编蚂蚱。
  蚂蚱是沈临毓编的。
  他得空过来,看到这异常壮硕的雪人就乐得不行。
  阿薇做吃食有存下来的竹叶,沈临毓讨了两根,坐在厨房门口没一会儿就编了一只。
  看他手指飞快,阿薇问:“特地练过的?”
  “是,”沈临毓手上不停,道,“克儿出生就在舒华宫,没有什么能玩的,只我去看他们时给他捎带个九连环、孔明锁之类的。
  有一年他说夏天夜里蝈蝈蛐蛐吵得利害,一到冬天宫里又静悄悄的。
  我就学了这些教他,再过一年去看他,他书房的架子上摆了好些,全是他空闲时编的。
  他说这东西有趣,也方便。
  我也是那日从舒华宫出来后才反应过来,他是说竹叶得来方便。”
  舒华宫的份例,倒是无人故意胡乱克扣,但吃喝用度也不丰厚,想讨些旁的,少不得多费口舌,但一些竹叶,想要也就送来了。
  “他现在定是不缺耍玩东西,”阿薇说着笑了起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多时间玩了。”
  沈临毓不由也笑了。
  克儿这些年由大哥教养,书也念了些,但真论起来,他如今的学问见识不及同龄的皇子皇孙。
  补课,是他接下来的重中之重。
  蚂蚱悬着细竹丝,挂在了雪人的手里。
  炉子里炖着的鸡汤,火候差不多了,阿薇下了面、又下了云吞,盖上煎蛋。
  外头北风呼呼,就这般来一碗热汤面,便是沈临毓本就不畏寒,都觉得浑身舒畅起来。
  阿薇吃得慢,沈临毓便耐心等。
  他知道阿薇定是有话想说,但阿薇不先开口,他就不烦人催促。
  等阿薇吃完,两人还是坐在厨房中说话。
  “王爷还在忙镇抚司的事儿?”阿薇问。
  “镇抚司是一方面,近段时日还跟着大哥,”沈临毓坦言道,“他才接手不久,需要些工夫理顺。”
  阿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沈临毓看在眼中,问:“阿薇姑娘是想问,等大哥里外都能掌握之后,我会做什么?”
  闻言,阿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就听沈临毓又问。
  “那阿薇姑娘呢?有想好做什么吗?”沈临毓道,“虽是些许日子未见,但在我看来,相较于先前一门心思翻案时,你显得有点儿拧。”
  阿薇抿了下唇。
  她讶异于沈临毓看穿了,又觉得,王爷这么敏锐的人,察觉到了也是正常。
  于是,她长长吐了一口气,叹道:“的确是自己和自己拧。”
  “开酒肆,办善堂,说来也都有乐趣,我确实乐在其中。”
  “但我有时候又会想,若是金殊薇,她会喜欢做什么?她该去做什么?”
  沈临毓提醒她:“你就是金殊薇。”
  阿薇一愣,脱口道:“我是指,金家好好长大的金殊薇……”
  很小的时候的事,她的记忆算不得深刻,或许说,都是不连贯的片段。
  片段来自于闻嬷嬷、太子殿下等等当年认得金家阿薇的人的回忆,他们的口述勾画出了那个娇气又天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团子。
  后来的阿薇是内敛的,脾气不能外放,不张扬,这是她和闻嬷嬷的立身之本,她们是市井里极其普通的祖孙俩,如此才能隐姓埋名活下来。
  再之后,她成了余如薇,且是虚假的、但陆念需要的余如薇。
  她得有陆念一样的脾气,骄纵、张扬如盛夏,该动手时动手,该动嘴时动嘴,不露怯、不退让。
  回京的这一年,算是把她隐姓埋名那些年“沉寂”的力量,一下子全爆炸出来了。
  以至于,当她重新成为金殊薇的时候,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无所适从。
  “我也不是说这样不好,”阿薇缓缓道,“就像我上一次和你说过,当我可以做选择时,当我有空闲、有余力来想七想八时,证明我已经往前又迈出了一步。”
  沈临毓顺着她的思绪,问:“所以,是因为最近走得太快了些?”
  阿薇思量了番,失笑道:“好像是。”
  太快了,就像是才适应了一段风景,却闷头又穿过了一扇大门。
  门后是全新的画卷,各处都美,让初来乍到的人一时目不暇接,不晓得该先往左、还是该去向右。
  选择太多,竟也成了一种烦恼。
  半合着的门被风吹开了些,沈临毓稍稍挪了挪杌子,挡住了风。
  空中又飘雪了,洋洋洒洒的。
  沈临毓整理着思绪,道:“你刚才的问题‘等大哥理顺朝政后,我会做什么’,我还没有回答你。”
  “不是回避不答,是我近来也在反复思考,觉得走得太快了的,并不仅仅只有阿薇姑娘你,我也一样。”
  “之前目标明确,翻巫蛊案、让大哥从舒华宫里出来,这些年朝堂行走,我做的事、无论大小,都是奔着这结果去的。”
  “达成之后,我亦需要有一个新的、能一直指引着我的目标。”
  “不敢说深思熟虑至成熟,但有大致轮廓。”
  说到这里,沈临毓看向阿薇,四目相对,他认真又小心地问:“你愿意听一听吗?”
  放在膝上的手指不由地收了下,阿薇端正地点了点头。
  沈临毓开口时很有条理,显然是前后考虑良多。
  “之前在广客来,说到蜀地那连打三回的案子时,我曾与阿薇姑娘你讲过。”
  “朝廷需要明亮的眼睛,去看到那些力所不及之处的阴霾,否则就会养出一群欺上瞒下的土皇帝。”
  “之前去地方巡察的官员,并非没有能力,只是他们很难应付地头蛇。”
  “我相信大哥有一颗明心,但他还需要明目,不止一双,而是很多双,只是从无到有,总要有一个开始。”
  “我想做的就是那样一双眼睛,我有身份,不怕地方豪绅的拉拢与打压,我也有能力,不会被他们一味糊弄和打发。”
  “而朝廷有手腕硬、态度强势的御史巡按,地方上也会投鼠忌器,做事多掂量。”
  “冤案,不会只有那一出三连打,能送到大理寺复核的案子少,更多的案子走不出地方,其中问题与无奈,阿薇姑娘你在底下州府生活过,定有体会。”
  “大周幅员辽阔,想真正走上一圈,且在地方上多问多看多审,需要很长的时间。”
  “除了这份公事之外,我也另有私心。”
  “我也与你提过,我生母花名芍药,姓程、余杭人,除此之外,我在京中再寻不到她的信息了。”
  “我知道我的养父养母是什么样的人,也了解我的生父是如何性子,便也想再多了解些我的生母,待巡按余杭时,或许可以在当地打听打听,找不找得到另说,但总归我尽了心。”
  沈临毓说到这里顿了顿,问:“听起来怎么样?”
  “王爷明明想得很周全,”阿薇问,“这些念头,你和太子殿下谈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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