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总部也沦陷了吧?”黑川伊佐那无视松田阵平,对月城夜梨说。
  月城夜梨:“也许吧,我不知道。”
  警方在研究所的行动她都才发现,更别说梵天总部的情况了。
  “我现在还能相信你吗,说说看,夜梨?”黑川伊佐那故作沉静的声线抖了抖,咬牙切齿道,“说话啊!”
  “我从来没对你说过谎话。”月城夜梨凝视着他。
  见他银白的发梢下的眼,里面满布的血丝,脸颊颤动着。
  视线落在颈部,金属质感的链条缠绕着深色皮肤。
  他一个眼神,鹤蝶就捏紧拳头挥向了松田阵平。
  “你现在是要杀了我们吗?”黑川伊佐那问,他的语气深藏着暴雨前的宁静,像是最后通牒。
  他相信月城夜梨前面那句话,于是才这样问道。
  只要月城夜梨像刚才那样摇摇头,再说一句不是的,等他们杀了那警察,黑川伊佐那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月城夜梨放下手。
  没了阻碍,鲜血如同断了线的雨珠滑落进领口。
  黑川伊佐那盯着月城夜梨比纸还白的唇瓣,只见它张开又合并,上下碰触。
  给出了与他意想中全然相反的答案。
  “是的。”
  她沾满了自己鲜血的手举起枪,拇指发力,金属卡扣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月城夜梨举直手臂,惯用手握着枪,另一只手支撑住握把底部。
  是黑川伊佐那嘲笑过无数次的标准姿势,现在和警察扯上了关系,却变得碍眼了好几倍。
  第八十六章 训诫怎么治
  黑川伊佐那没去看那危险至极的漆黑枪口,他对望枪口后的墨色的眼,即便眼珠干涩也不眨动。
  “开枪啊!”
  月城夜梨沉静地看着他,“举起你的枪,伊佐那。”
  一丝轻笑泄出,黑川伊佐那拿起枪,把子弹倾倒,它们在手掌中相互碰撞出清脆声响,又被一颗颗地填入弹匣。
  “你是要和我比试吗,夜梨?”黑川伊佐那举起手臂,他的姿势虽松散,但没有人会认为这能够让他的子弹发生偏转。
  “真是太傲慢了…”
  月城夜梨大可开枪杀了他,却还多此一举。
  “伊佐那,我们是平等的。”见黑川伊佐那把枪口对准了她的脑袋,月城夜梨开口说,“不要忘记我说的话。”
  黑川伊佐那:“这是遗言?”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月城夜梨凝睇着黑川伊佐那,她嗅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三…”
  谁答应她倒计时开枪了??!
  黑川伊佐那并非心软,月城夜梨背叛了他,他朝月城夜梨的脑袋开上一万枪都不足为惜。
  他当然听清了月城夜梨在他面前对要杀了他这问题的回应,言犹在耳。
  黑川伊佐那在等,等月城夜梨出现杀意,哪怕是那么一点都行。
  他正观察着月城夜梨,从额头滑到睫毛的投影,黑青的眼圈好像消去不少,紧绷的唇角现下平缓,表示这一切都还在她的谋划之中。
  “二…”
  黑川伊佐那收起食指,扳机带来微微的阻力,但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他可以在零点五秒之内扣下。
  看不见,找不到。
  黑川伊佐那感知不到杀气,黑发女人的身上同样也不存在惧意、
  仿若他们不是持枪相杀,而是像那天荒谬的生日会,倚靠在沙发上看向身侧的对方,烛光闪烁着。
  “一。”
  *
  降谷零刚赶到就听见一声枪响,他下意识去寻找松田阵平的身影,友人脸上带着些许擦伤,怔愣地望向一方。
  他与诸伏景光兵分两路,后者负责传递消息,而他则寻着松田阵平的踪迹…
  整个研究所只剩被困起来的研究人员,月城夜梨说的灰谷兰的部下都已消失不见,降谷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万幸,松田阵平没有事。
  “鹤蝶!”
  黑川伊佐那
  本能地扑上去,在鹤蝶倒地前接住了他。
  那条月城夜梨借着生日礼物名义送出的链坠断开,黑川伊佐那也有一条一样的。
  看着鹤蝶的鲜血逐渐灌满了坠饰,脑中被尖锐繁杂的声响充斥。
  吵死了,谁在叫……
  松田阵平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紧握着另一位的手,像一只失去同伴的野兽。
  他们的头靠得很近,像是还在难以置信的,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
  死亡的阴影不仅仅笼罩住鹤蝶的身躯,它连同黑川伊佐那一并包裹,青年的喉咙深处发出无意义的、或许只是发泄的喊叫。
  沉甸甸的悲伤压弯了他的脊柱,他的声音随着抽动变得嘶哑。
  另一边,月城夜梨也没有征兆地扑通摔在地上。
  松田阵平还以为她是因误杀了鹤蝶而不能接受事实,却又看她支撑起自己,拖着自己到他们身边。
  “夜…”松田阵平正要上前,被降谷零拦了下来。
  松田阵平想到了降谷零之前说的,关于月城夜梨的“病”。
  那他不是更该让月城夜梨远离两人了吗?她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
  降谷零幅度很小地摇摇头,“不要贸然上前,他们对陌生人很警惕,靠近才会给月城带来麻烦。”
  实际上降谷零也存在着私心,他看出松田阵平的急迫,与此同时他也还不能够完全信任月城夜梨。
  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更多的是为了保护松田阵平的安危。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月城夜梨真的死在了这里,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而降谷零没有缘由地觉得,那个青年对月城夜梨的认同、与他怀中的那位挡子弹的心情一样。
  这种没有证据的直觉对警察,或是说侦探,都那样的虚无可笑。
  但在这个地方,降谷零却违背了自己一如既往的想法,他想月城夜梨能够活下来。
  比起考虑月城夜梨会不会被银发青年杀死,她脖子上止不住流的血才更让人忧心。
  伤者本人倒是浑然不觉,她握住链条的断口,两人的血液黏合在一起。
  “对不起伊佐那…”鹤蝶知道黑川伊佐那又要说他违抗王的命令了,但这次他必须那么做,“原谅我的自私……”
  他要先一步离开了。
  鹤蝶的另一只手攥住月城夜梨拿着链条的手,他一开口又感到一阵腥甜,艰难地说,“对…不起……夜梨、弄坏了…你的……”
  “不要说话了鹤蝶!”黑川伊佐那惊惧地发觉咸湿布满了他的面庞,那些泪珠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宣告,鹤蝶的体温在不断下降,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鹤蝶勾起唇角,这是一个自然的,由心而动的笑容,他看着月城夜梨,目光在她的眼中搜寻什么,“夜梨,找到容身之处了吗…真好啊……”
  月城夜梨死死捏着链条,但断裂的地方再也无法复原,她感受到力量正如同一股小小的暖流回到身体,与鹤蝶一起变凉的体温僵持住了。
  “这样的结局,好像不错呢。”鹤蝶的瞳孔定格在两人脸上。
  “喂、”黑川伊佐那抓住鹤蝶泄力滑下的手,“鹤蝶?鹤蝶!”
  “别开玩笑了,这算什么啊!我才不需要你的保护!”
  “不过区区、”
  他的嘴被捂住了,月城夜梨的手上沾满了铁锈味,一股冲进鼻腔。
  而黑川伊佐那却顾不得这个了,他听见月城夜梨说:“伊佐那,不要说。”
  “我来教你吧,鹤蝶是朋友,是…家人。”月城夜梨放下手,顺着他的脸为他拭去眼泪。
  泪水混着半干的血,在脸上稀释出一抹幽红,这本该显得黑川伊佐那有若修罗。
  但此刻他懵懂地任由月城夜梨动作,露出孩童般的神色,像是勾到了灌木丛中的浆果,色素染上了面庞。
  “你所寻找的,不就一直在身边吗。”
  只要黑川伊佐那想,他可以拿起枪再战斗,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你杀了鹤蝶。”黑川伊佐那举起枪,硬邦邦道。
  坚硬的枪口抵在月城夜梨右眼上方,她的眼睑好像失去了开合功能,冷静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畏惧。
  犹如深邃而静谧的夜海。
  黑川伊佐那感到那冰冷的侧脸靠到了他的肩上,和她寻常的温度不同,这种冷让黑川伊佐那想到了鹤蝶。
  只要他扣下扳机,月城夜梨就会变得和鹤蝶一样。
  “这一次去的可不是少年院了,但不论哪里,伊佐那都不想被关起来吧?”
  虽然是在少年院结识了s62一伙人,由此开启天竺的时代,但那些时光并不值得回忆…佐野真一郎也正是在那段时间死去的。
  月城夜梨像是没看到自己太阳穴处的枪那样,双手绕过黑川伊佐那的肩。
  这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拥抱,却一如既往符合发起人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