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谢烨被打的偏过脸去,嘴角边血丝渗出。
  对方一把拎起他的领子,恶狠狠道:“我警告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殿下他没空搭理你,这地下只有咱们两人,你要是让我不痛快,老子让你全家不痛快!”
  二人脸离得极近,小厮口中污浊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烨嘴唇轻轻动了动。
  小厮以为他在说挑衅之言,怒道:“你刚才说什么?”
  他下意识侧过脸将耳朵贴近。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谢烨张嘴一口咬住了对方的耳朵,上下颌同时发力,口腔里瞬间有血腥气弥漫开来。
  “啊――你干什么!放开――!!”小厮又惊又痛的惨叫起来。
  谢烨眼尾轻轻的翘起来,加重了力道,上齿虎牙下齿狼牙交错摩擦。
  小厮伸手拼命去捶打他,却无济于事,谢烨死也不肯松口。
  耳部几乎痛的失去知觉,热乎乎的血水哗啦啦的淌落脸侧。
  “救命……救命……来人啊!这个人疯了!”
  惨叫声回荡在地牢里,却无人应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烨低头往地上吐了个什么东西,抬头冲他一笑,露出被鲜血浸透的牙。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小厮肝胆俱裂的瞪着地上那团血乎刺啦的肉块。
  他伸手在耳畔一摸,原本的耳朵已经没有了,只摸到了一个湿淋淋黑洞。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谢烨依旧含着一嘴血,笑的云淡风轻,眼神里却尽是疯戾。
  小厮一脸的血,狰狞至极的死死掐住谢烨的脖子:“你给我――去死吧!”
  “砰!”一声巨响。
  小厮动作一滞,膝盖骨从身后被人重重一击,直接跪磕在地。
  谢烨的目光越过踉跄倒地的小厮,落到了来人身上。
  “殿……殿下?”
  李景辞脸色冷硬至极:“谁准你动私刑的?”
  李景辞嫌恶的看了看地上半块血肉模糊的耳朵,伸手一挥,身后仆役进来清扫干净,又将那半死不活的小厮架了出去。
  牢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谢烨歪了歪头,嘴角一丝血痕倏而淌落。
  他始终不曾从李景辞身上移开过眼光,这是他们自明渊阁攻破那日后的第一次见面。
  谢烨低头啐了一口血水,墨色长发垂到苍白的侧颊上,睫如覆羽,眉眼如画。
  世人皆知明渊阁主残忍狠辣,手段暴戾,却少有人知道在此人残暴血腥的里子外披了一副绝代风华的好皮相。
  “小景。”谢烨沙哑道:“别来无恙。”
  李景辞默了半晌,开口冷峻道:“不准叫那个名字。”
  “本座叫了四年小景,一时改不过来,还请殿下见谅。”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喊小景时字句稍重了些,从唇齿间吐出的二字带了几分无端的缱绻。
  “小景是本王乳名,我年幼时阿姐便唤我小景。”
  李景辞语气毫无波澜的道:“她是江南女子,说着一口吴侬软语,我幼时最喜听她唤我乳名。”
  “家里只有我们姐弟两个,她长我五岁,自小照顾我长大,她以前常常把蒸好的糕点送来私塾,趁师父不在偷偷喂我几口。”
  “镇里没有比阿姐更水灵的姑娘,她十五岁那年许了人家,而我回京见父皇。”
  “后来她死了,我再没见过她。”
  谢烨没有问李景辞阿姐是怎么死的,因为他隐约记得十年前明渊阁灭那户人家满门的时候,满地的血泊,尸体横陈排列,最中间躺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女尸,脸上的红妆还未褪去,肮脏的血污已倾覆了容颜。
  “你杀了我阿姐。”
  李景辞语气平静至极,却令人心惊的可怕。
  谢烨低低的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不过是个妇人罢了,杀便杀了,本座想让谁死,还轮不着旁人阻――呃啊!”
  李景辞一记鞭子凌空而来,“啪!”的一声横扫谢烨腹部。
  谢烨瞬间疼得脸色发青,生生阻断了后半句话音。
  腹部本就是人全身最为脆弱的地方,一鞭下去,谢烨整个人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下巴被冰冷的鞭梢抬起,他正对上李景辞毫无情绪的瞳孔。
  “……为何不杀了我?”
  “自是因为阁主还有些用处。”
  谢烨痛苦的喘息着,冷汗遍布了额头,血痕在冰白肌肤上交错,那刹那的凌虐美几乎让人移不开目光。
  第3章
  李景辞随手将长鞭丢弃在地,一把扳起谢烨冰冷白皙的下颌:“你是不是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
  谢烨嘴角一弯,唇上还带着方才咳出来的血:“此话不如问问你自己,小景连见我都不敢,何谈杀我呢。”
  “谁说本王不敢见你!”李景辞骤然提高了音量。
  他手中力道不由得随之加重,谢烨被掐的颌骨生疼,却仍不急不缓的说了下去:“入京三个月,小景从未来牢中看过本座一眼,而来地牢问诊的郎中却从未断过。”
  他眉眼含笑望着李景辞,心平气和的仿佛此时深陷囹圄受人禁锢的不是他一样。
  “你在本座身侧侍奉四年,本座可曾教过你不要心软。”
  “仁慈乃是身居高位者最致命的短处。”
  谢烨声音因为失血而沙哑,透着几分疲惫的自嘲。
  “本座如今的下场,便是最好的例子。”
  李景辞心头重重一震,这话谢烨确实教过自己。
  那是在他十六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雪落长安的隆冬,彼时他已跟随谢烨两年。
  谢烨本就不是勤勉之人,这阁主做的懒懒散散,整日不是猫在洞里喝酒,就是借着修炼的名号闭关躲清闲。
  谢烨那时极信任他,明渊阁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着李景辞管,久而久之,李景辞不由的心生怀疑了起来。
  人人都道谢烨此人阴晴不定,危险之至,明渊阁内一干邪魔怕他畏他,却又不得不倚仗他,以免被武林正道围剿了去。
  外界将谢烨传的那般骇人,但李景辞每日却只能看到谢烨不束发冠,只着一袭青衫长衣在内室晃晃悠悠不干正事的模样。
  李景辞心道让父皇忌惮了这么些年的魔头也不过如此,只消派些兵马来便可将明渊阁连根拔起。
  李景辞一边守在谢烨门前等待召见,一边出神的思忖着。
  “阁主!阁主!“一声带着哭腔的吼声惊断了李景辞的思绪。
  只见来人是一个身长八尺的大汉,背上扛了一个不省人事的姑娘。
  那汉子的喊声委实过于大了些,不多时,谢烨便披了件大氅出来看看是谁在风雪夜里扰人清静。
  “龙长老?“谢烨讶异的一掀门帘,将对方让进来:”龙长老这是………”
  李景辞这才认出眼前这哭天抢地的汉子竟是明渊阁右护法,在阁中已是不低的级别了。
  龙长老一身铁甲破败,血气直从身上蹿出来,同谢烨屋里燃着的熏香混合一处,着实气味感人。
  李景辞不动声色的掩了鼻子,转身沏茶,耳朵却竖着听那边的动静。
  “何人能将长老重伤至此?”谢烨伸手一探姑娘鼻息,神情关切。
  “阁主恕罪,在下和舍妹一同去神药谷采摘灵草,不料路上遇伏击,舍妹不慎中毒,我听说阁主有秘药可解天下奇毒,只求阁主看在老龙跟随您多年的份儿上,救救舍妹!”
  “可有看清何人伤你?”谢烨仔细端详着榻上那姑娘,面色枯黄,嘴唇发黑,紧闭眼睑,仿佛是沉沉睡着了。
  “是秘境的人。”龙长老低声道。
  “哦?”谢烨手上动作一顿,嗤笑道:“又是秘境,本座没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反倒敢动明渊阁的人。”
  龙长老垂了头:“是属下无能,日后自会去戒律堂领罚,还望阁主救舍妹一命!”
  谢烨不耐烦的挥挥手:“我罚你做甚?小景,还不快将我柜中的药盏取来。”
  李景辞返身取了药盏递上,便沉默的站在一边随时待命。
  谢烨撩起衣袖,露出半截光洁如玉的手臂来。
  “小景,借你匕首一用。”
  李景辞一怔:“是。”
  正要从腰间解下佩刀,却听龙长老惊道:“阁主这是要取血救舍妹?”
  “阁主的药血何其珍贵,属下感激不尽,今生今世愿为阁主效犬马之劳!”
  龙长老声音都是颤抖的,他“咚”的一声跪坐于地,就要叩首。
  谢烨抬手止住他的动作,漫不经心道:“龙长老对本座的事知道的不少啊,连药血都清楚的很,只怕是一中毒便想到此处了。”
  谢烨原是明渊阁老阁主养在阁中的蛊童,所谓蛊童即是专门产药血的“药人”,自年幼时每日灌入大量药物,进入人体后以练功辅助,久而久之药物与全身血液循环贯通,淌出的血即可有疗伤解毒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