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不良人 第40节
  赵洵仔细想想,还是准备从二人的发迹背景开始分析。
  “咱们这位郑公据说原先是帝国剑南道以南茫茫岷山中的蛮人。当时南蛮国屡次三番对我大周帝国挑衅,甚至派出军队越过岷山大举入侵,掳掠女子、金银。消息传到长安,一时间朝野震动。”
  赵洵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的顿了顿,因为他说出南蛮入侵的时候,本能的想要接无懈可击。
  缓一缓,缓一缓好。
  赵洵回忆起卷宗上关于郑介的最初记载,和声说道:“后来真宗皇帝御驾亲征,帝国百万兵马云集剑南道,目的就是灭掉南蛮国。南蛮国号称控弦之士十余万,又有地利之便,可面对我大周的强大雄师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不到一月就溃败国灭。南蛮国的君主贵族悉数被押送到长安。”
  “咱们这位郑公就在其中,后来他因为年纪小没有被处死,而是送入宫净身做了太监。”
  说到这段的时候赵洵本能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有很多东西是野蛮的。
  单说净身一条无论如何也不该存在,可在皇权看来这显得理所当然。
  郑介便这样成了牺牲品。
  “所以,郑公才会这么喜欢南蛮的物件,包括白藤盆栽。”
  贾兴文点了点头,沉声分析道。
  “刚刚忘记说一点,南蛮国皇帝姓郑。”
  赵洵夹住一枚芸豆送入口中,嚼了嚼道:“卷宗中对于郑公是不是南蛮皇族并没有言明,但从他被押送回长安推断,这种可能性很大。”
  赵洵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历来灭国之后凡是皇族宗室都会被押送到战胜国听候发落。
  处死与否是一回事,押送不押送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不押送那就是将领失职,会被从重论处。
  而一般都平头百姓肯定不会享受这个待遇。
  所以郑介很大可能是南蛮国末代皇族。
  真宗皇帝也就是先帝不过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距今并不算久远。南蛮国被灭后,不少南蛮国的遗老遗少就逃进了岷山之中。其中不乏一些巫蛊师。
  如果郑介想要复仇的话,完全可以联系岷山中的南蛮国遗老,借助巫蛊师之手兴风作浪。
  他完全有这个理由。
  虽然显隆帝一路将他提拔至内侍监的位置,但大周皇族也将他净身,剥夺他成为男人的权力。
  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恐怕没有人知道。
  要知道人心隔肚皮,而且郑介也是一品武修强者,观心术对其无效。
  所以这也是最大的疑点。
  至于陈良辅嘛,就没有郑介带有那么多的传奇色彩了。
  卷宗上对于陈良辅最初的记载是:陈良辅,永州人也,出自书香门第,少聪颖有神童之称。
  就是这么一个神童,一路科举高歌猛进,二十岁就中了进士。
  一时间轰动朝野。
  要知道大周朝的科举分明经科和进士科。
  又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
  虽然有所夸张,但也可以看出进士科有多么难考。
  而陈良辅二十岁就中了进士,可谓是春风得意。
  后来陈良辅进了翰林院供职,熬了三年资历后进入了吏部,一直干到了显隆十一年,累功做到了吏部左侍郎。
  陈良辅的转折点在显隆十三年,当时发生了一场大案,显隆帝借着贪污罪名清洗了权臣何秉,随后提拔年纪只有四十的陈良辅做了吏部尚书!
  要知道当时的陈良辅的年纪是不足以担当一部尚书的,而且是六部之首的吏部!
  吏部掌官员任免,是以又称天官。
  当时朝中反对的声音很多,无外乎认为陈良辅资历不够,无法服重。
  但其实客观的说,陈良辅当时已经在大周官场历练了二十年了。
  没办法人家工作早嘛,二十岁就参加工作了,干到四十工龄也有二十年了。
  所以说成名要趁早,唯有如此才能有更多时间更大舞台施展才华。
  …
  …
  第50章 郑介寿辰
  从履历来看,陈良辅的仕途是一路顺风顺水。
  如果赵洵没有出现,天选之子的名头肯定会落在陈良辅头上。
  单纯看这点,赵洵实在找不出陈良辅勾结南蛮国巫蛊师,为祸朝堂的理由。
  反倒是内侍监郑介这个“南蛮余孽”更加符合反派的设定:国破家亡-被仇人阉割-隐忍入宫-培植势力-羽翼丰满-手刃仇人-强势逆袭。
  这个流程很顺畅,一路走下来很爽,完全是爽文套路,也很合乎情理。
  但真的如此吗?
  赵洵总觉得一切都太合理了。
  合理的有些让他怀疑。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查的话,你们会选谁?”
  赵洵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应该是郑介吧,毕竟他的嫌疑最大。”
  贾兴文毫不犹豫的说道。
  “我也同意。”
  旺财在一旁附和道。
  “那么我们就从郑公开始查吧。”
  赵洵仰头将满满一杯酒饮尽。
  …
  …
  大明宫,内侍省。
  衙署公案之上堆积了如同小山一般高的文书。
  一个面容白皙,保养得当五十余岁的宦官坐在黄花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便是大周帝国内侍监郑介,宦官中最有权势的存在。
  年岁渐长,郑介患有严重的膝病,相较于跪坐他更喜欢坐在从胡人那儿传来的椅子上。
  当今天子怠政,大部分奏疏都要郑介先看过一遍,再挑出其中重要的上呈天听。
  若说天子信任,满朝文武估计没有一人能够比得上郑介。
  可是这么多责任压到双肩上,若郑介不是修行者,恐怕早就累垮了。
  即便如此郑介也感受到了一丝疲惫,更多的是心累。
  一头乌发中也夹杂了几根银丝。
  修行者也是人,修行者也是血肉之躯。
  修行可以延缓衰老,但不可能阻止衰老。
  任何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死,哪怕是至尊强者也敌不过时间。
  “干爹,天气冷了,添一件衣服吧。”
  吕忠将一件羊皮大氅披在郑介身上,又倒了一杯热茶奉到了他手边。
  郑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旋即问道:“不良人那边案子查的怎么样了?陛下一直在关注。”
  “据说还是那个赵洵在主导查案。”
  吕忠小心翼翼的回道。
  “他都查了谁?”
  “他查了崇仁坊里所有购买过盆栽的人家,最后排查出了三家。”
  “哪三家?”
  吕忠闻言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
  “儿子不敢说。”
  郑介皱眉。
  “有什么不敢说的,恕你无罪。”
  “是…”
  吕忠咬了咬牙,似是做了很大的心理斗争,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左相陈良辅、齐王殿下,还有…还有干爹您。”
  “唔,原来如此。”
  郑介苦笑一声:“咱家早该想到。”
  “他查盆栽应该是查的白藤盆栽吧?咱家确实买过一些,他查咱家也是有道理的。”
  吕忠恨声道:“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当真以为陛下宠他,又是成国公世子就能谁都去查吗?干爹,只要您一句话,儿子就带人去给他一点教训!”
  “胡闹!”
  郑介对吕钟的建议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