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温医生,要不咱们还是进去吧?”赵岩明显感觉男人的表情不对,冷得吓人。
  “不急……”温亭深转着空酒杯,似笑非笑盯着台上,“那件衬衫还没系上呢。”
  ……
  李乐诗感受到了男人的视线压力,怀疑下一秒那只酒杯就会甩到舞男的脑袋,就像他上次用冰球砸中许殷节那样。
  对视的两秒,蔓延紧张,她第一反应就是结束这场闹剧,匆匆下台,但转念一想,不对啊,温亭深凭什么干涉她的自由?
  一个邻居哥哥而已,她可没有听他话的义务。
  李乐诗把心一横,无视这道视线,继续和热情的舞男玩着追逐拉扯的游戏,在台下人的助兴尖叫中,成功将衬衫穿过舞男的腿间,系在他充血梆硬的大腿上。
  她表情得意抬头。
  不知何时,温亭深已经消失在二楼。
  第6章 星星“我醉了……”
  晚九点,清苑二楼包间的应酬最先结束。
  大老板六十多岁正是注重养生的年纪,小酌怡情不敢太放肆,到点就叫着助理离席。
  临走之前,让赵岩赵医生注意点温亭深:“小温今天酒喝得有点多了,一会儿你叫个代驾给他安全送回家。”
  赵岩拍着胸脯应下。
  温亭深坐在位置上揉着酸胀的眉心。
  “怎么样温医生,自己还能走吗?”赵岩抓起外套,“走吧,我送你回家。”
  “没事,你先去送王医生吧。”他拿起手边的眼镜,戴好,恢复斯文沉静的模样,“她一个女孩自己回去不安全,我休息会可以自己回去。”
  赵岩为难地看了看醉在桌上的王医生,想了想:“那好吧,你回家给我们报个平安啊。”
  温亭深点点头,在赵岩离开十分钟后,慢条斯理起身拿起西装外套,搭在小臂,打开包厢门。
  底下的脱衣秀又换了一批表演者,热闹不减,他视线搜寻一圈未果便乘着电梯下楼。
  清苑附近的绿化极好,到了夜晚,这座纸醉金迷的建筑会被很多绿植环绕掩映,相对应的,树下设有照明的路灯。
  环境静谧清幽,侧面的长形花坛种植着颜色不一的大马士革玫瑰,风吹来时,是香甜的玫瑰味道。
  温亭深酒意未散,走到花坛边,随意将西装外套搭在边缘,坐在阴影里,微垂眼眸。
  他怕黑,在这种环境里会不自觉的心跳加快,呼吸加重。
  但他偶尔会选择一个人呆在这种环境,从心理诊断的方面来讲,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残。
  有了伤口才需要治疗。
  他迫切希望自己能够遍体鳞伤。
  此时的场景,跟十二年前那天的夜晚很像。
  幽静的环境,花坛,虫鸣,他独自一个人在黑暗里。
  父母车祸离世后的一段时间,温亭深几乎丧失了右耳的听力,医生说是车祸导致的损伤,有治愈的可能,但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他的左眼本来就视力不好,又有成为聋子的可能,感觉全世界都是恶意。
  那晚,他坐在花坛边看着天空,其实没有星星,但他就是看了很久很久,完全不想回家。
  家里太空荡,对门又太热闹。
  十二岁的温亭深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个卑劣的小丑,在觊觎与羡慕中,远远逃离那份不属于他的热烈。
  他本来就是那个多余的,没道理去打扰别人。
  那晚的云层很大很厚,遮住月光时,如吞噬的天狗,可以嗷呜一下叼住他的喉咙。
  就在他已经自己即将要窒息而死时,云层怜惜散开,投来一道救赎的光线。
  与此同时,李乐诗气喘吁吁找到了他。
  温亭深看见她那一刹,仍可见她发红的眼尾和未擦干的泪。
  “温亭深!你要是再乱跑,我就永远都不理你了!”
  与这句话一同出现的,是一个十岁女孩大力撞来的拥抱。
  温亭深一个没留神,与她一起翻倒跌入花坛。带刺的灌木丛刺破了皮肤,很疼。
  他躺在花坛里,怔怔地看着身上的小女孩。
  温热的泪水吧嗒吧嗒往他脸上滴,像下小雨一样。
  那天晚上,他还是幸运地看见了星星。
  两颗,闪耀着烫人的温度。
  夜风吹过,玫瑰的香气一点点拽回温亭深的思绪,看来他今晚真是醉了,竟然一个人坐在这里。
  等什么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起身,随手抓起西装外套——
  “温亭深?”
  熟悉的女音,让男人指尖一颤。
  安静了一秒,他蓦然回首。
  灯火葳蕤,女孩站在那里,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跟无家可归的可怜虫似的。”
  男人微微亮起眸,压抑下狂跳的心脏,向她走来。
  李乐诗嗅到好闻玫瑰味想过来看看,没想到就捡到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唉,可惜没能把某人的可怜样儿拍下来。
  李乐诗看着他逐渐加快的步伐,故意揶揄:“你该不会喝醉了,没有人送你回家吧?”
  “啧啧啧温亭深,不是我说,人缘差死了你,你就该——”
  她骤然噤声。
  温亭深径直抱住了她,冲击力让她不得不后退了两步。
  静默几秒,温亭深将头埋到她的肩颈处,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为今夜的失控行为找个理由,喃喃道:“我醉了……”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动脉,令李乐诗呼吸一滞。
  都不是小孩子了,成年男女的身体构造她很清楚,夏天的薄薄布料几近于无,这般紧贴,简直要命。
  她瞬间出了一身的汗,正要推开他,男人已经率先一步起身:“臭……”
  “?”
  “你身上有那个舞男的臭味。”温亭深眉头微蹙,嫌弃地用手指抵在她将肩膀,轻轻推远,“还是离我远点。”
  李乐诗炸毛,突然抱住她的是他,现在嫌弃她的又是他。
  臭?忍着!
  她故意举起手,踮脚凑到他鼻尖,“我手上的汗味更重,不信你闻闻。”
  温亭深面露嫌弃,抬起手臂遮挡:“离我远点。”
  “我就不,臭死你。”
  他佯装抽出手臂,反被她抱得更紧。
  李乐诗忙着逗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不经意露出的侵略性眼神,以及唇角那微不可查的笑意。
  ……
  李乐诗早就清楚温亭深很高,但在他伸手压在她肩头时,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好像她是个小巧方便的人形拐杖。
  淡淡的酒香气萦绕,她脑子有点晕。
  算起来,这是长大之后第一次离温亭深这么近,成熟男人的身体一下子就有了具体的重量。
  “温亭深,重死了你。”李乐诗想将这个醉鬼扔在路边,但转念一想,父母那边不好交代,要知道温亭深可是姜玲玲承认的半个儿子。
  也不知温亭深喝了多少酒,身体一再往她身上倒,好几次都差点一同跌到地上。
  李乐诗身子歪了歪,不得不抬手环住他腰,方便借力:“你不是不喝酒嘛,今天是怎么了?”
  男人敛目,凝视她汗涔涔的小鼻头,低下头:“你不知道吗?”
  第7章 酒醉“我又不是故意摸——”
  李乐诗一下想起某人自上而下的压迫眼神,怀疑当时若不是实在人多,他手里的杯子就要脱手了。
  李乐诗扶着他往马路边走,不满哼道:“我都22了,玩点什么刺激的不是很正常?再说了,我已经跟我爸妈报备过了,跟你又没——”
  后面有点伤人的话她没再说,相信温亭深这么聪明一定能补充完整。
  小路幽静,两人都沉默后,只有叶片被风拂过的声响。
  她感觉男人压在她肩膀的手臂突然绷紧了一下,从虚虚搭着的状态,变为了五指用力地扣拢。
  李乐诗冷不丁被他往怀里带,下意识紧抓他的侧腰。
  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可以摸出下方肌肉起伏的力量感。
  李乐诗有自己的一套审美,不太喜欢今晚舞男那种快要爆开的结实肌肉,更喜欢柔和一点的线条,就比如温亭深的,劲瘦有力,相信他的腹肌一定会很好看。
  李乐诗脑子里在库库冒灵感,没过脑子问:“你干嘛?”。
  “没事,差点倒了……”男人缓缓松开手指,“嗯,跟叔叔阿姨说过就好……今晚大老板敬酒,不得不喝。”
  李乐诗了然地哦了一声,没注意到他奇怪的情绪,故意揶揄:“想不到鼎鼎大名的温医生也有被迫的时候,还以为你今晚买醉都是因为我呢。”
  “因为你,为什么?”他捕捉她眼睛。
  “因为你不喜欢看见我和脱衣舞男一起玩啊。”她忍不住吐槽,“当时我看见你站在二楼,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要拿酒杯砸过来呢。”
  温亭深眼底压抑了很多情绪,偏过头,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