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方才,元黎瑞远远听见有人在此争吵,走近一瞧竟是方才在太女殿里见到的柳郎中,便主动出面相助,想要卖个顺水人情。
  方才那个嚣张跋扈的下人在元黎瑞出现后顿时大惊失色,跪下连连磕头。
  “三皇子殿下恕罪,小的罪该万死,冒犯了太女殿下的客人。”
  “不要问我,”元黎瑞抬起下巴朝柳忆安的方向点了下头,“你该向柳郎中请罪。”
  容贵人见事情闹大,不好再袖手旁观,主动走上前,对柳忆安欠了欠身,道:“在下治下不严,竟让他冒犯到了柳大人,还请女君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柳忆安心里一声冷笑,这容贵人竟是把她高高架起来了?明明她才是被为难的那个,却因一句“大人有大量”显得她才是那个欺负别人的人。
  而且,那个下人是领了她的命令才来难为自己,可在她嘴里竟是成了她“治下不严”而已。
  柳忆安后退一步,主动拉开了和容贵人的距离,“微臣如何敢同贵人的手下一般见识。贵人如此大度,难怪手下如此胆大包天。”
  “是啊容贵人,不如让我替你管教几日下人,不然哪天再得罪了别人可怎么办啊?”三皇子收起手中的扇子,笑嘻嘻地走到容贵人和柳忆安之间,“这事要是让父后知道宫中下人冒犯朝臣,那可就麻烦了。”
  容贵人听出三皇子话中的威胁,咬牙妥协:“那就劳烦三皇子殿下替我管教此人。”
  跪在地上的下人顿时大惊失色,拉着容贵人的衣服不放,“郎君,郎君,你救救我,小的再也不敢了。”
  “你这贱-人,差点给我惹祸上身,不过是让你跟着三皇子学上几日而已,有什么可哭嚎的。”
  容贵人将他一脚踹开,随后逃也般地离开了。
  “来人,将这个人带回府里,好好管教一下。”
  元黎瑞解决完此人,转过身对着柳忆安道:“让女君受惊了,这里确实是赏桂的好地方,不如坐下一起欣赏?”
  柳忆安本想回去,但又怕妙云回来找不到自己,便点点头,坐到了元黎瑞对面。
  见柳忆安浑身僵硬,元黎瑞捂嘴一笑,“柳女君,你是在下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拘谨。”
  柳忆安心中一惊,“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方才在太女姐姐那里我就听出姑娘的声音了,只怕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故没有相认。现下只有你我二人,姑娘就不必再掩饰了。”
  “臣并非有意遮掩,只是情况特殊……”柳忆安有些踌躇,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姑娘可让我一通好找,那日我托了神侍大人一同寻找姑娘踪迹,可最后连神侍大人都束手无策呢。”元黎瑞的眼神里露出了和他幼态的面容并不相符的魅惑,“差点儿以为姑娘是专门来救我的仙女呢,没想到今日在宫里能和姑娘重逢。”
  柳忆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三皇子吉人自有天相。”
  说完,柳忆安故作赏花,将头转到了另一侧。
  可元黎瑞显然没想放过她。
  “姑娘才任了户部郎中一职就被太女姐姐召见,想来定是经天纬地之才。”元黎瑞伸手抚上柳忆安的手背,“姑娘若得空不如教教我?在下也想领教一下姑娘的才华。”
  ***
  另一边,太女和陆映昭对着一张山川图眉头紧锁。
  “方轻尘说这里还有前朝的暗渠?”元徽容指了指山川图的一角,面色凝重“这里是宁王的封地,她从未上报过这里有暗渠。”
  陆映昭摸着下巴沉思,“方轻尘手上有前朝的水脉图,我的人跟着他一起去勘查过,确定有暗渠在,宁王肯定是有意瞒下。”
  “不得不承认,前朝的水脉司有不少奇人,这些地方的水路布局实在是精巧,若没有水脉图,恐怕我们连入口也找不到。”元徽容的指尖在山川图上轻点,“方轻尘还是信守承诺的,我们帮他找到柳忆安,他帮我们找到了这些暗河。对了,他现在人呢?”
  “听说京城地下有前朝修的暗道,我让他去找这些暗道的线索了。”
  元徽容点点头,“没想到他真的是顺朝皇室的后人,还好此人现在为我们所用。”
  陆映昭陷入沉默,她想起陆映川因执意想嫁给柳忆安,不惜远走边关想要搏一份战功。
  若他真的拿着圣旨嫁给柳忆安,会不会因此彻底激怒方轻尘,令他倒戈到二皇女的阵营。
  元徽容好像明白陆映昭在担心什么,问道:“怎么?川儿还没放下柳女君?想和方公子争上一争。”
  “嗯。”陆映昭闷声回应。
  只听元徽容不咸不淡地说:“那就趁着这段时间将方轻尘身上的用处榨干,若两人真争起来,他也不必活着了。”
  第77章 恩怨已了神侍大人说了,不见您……
  “殿下这是何意?”柳忆安收回双手,“微臣不敢结党营私,殿下还请慎言。”
  “哎呀,看来是我太热情,吓到姑娘了。”元黎瑞并不在意柳忆安的避嫌,见柳忆安不喜接触,便换成一副端庄做派,“在下只是钦仰有才之士,又念着姑娘曾对我有救命之恩,一时失态,姑娘见谅。”
  “是臣误解了殿下。”说完,柳忆安不敢再留在这里,起身就要离开。
  元黎瑞叫住她:“柳姑娘,你的衣服还在我这里,你什么时候方便来取?或者我差人送到你的府上?”
  “一件衣服而已,殿下扔了吧。”
  “是吗?可那衣服可是用织金纱制的,价格怕是不菲呢,姑娘真的忍心扔掉?”
  柳忆安没想到陆映川给她的衣服竟如此昂贵。
  “那还是请殿下差人送过来吧。”
  为了等衣服,柳忆安硬着头皮坐下来,还好妙云终于端着糕点回来了。
  向三皇子请安后,妙云将糕点放在桌子上,说道:“柳大人,这是太女殿下命御膳房刚做的桂花芸豆糕,您尝尝。”
  元黎瑞左手撑着下巴,一言不发地看着柳忆安吃糕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人很快就将洗净的衣服取了来,随即柳忆安便同三皇子道别。临行前,元黎瑞弯着一双桃花眼,笑着道:“现在姑娘的衣服上可是沾染了我的味道,姑娘再穿这件衣服的时候,一定要想起我。”
  ***
  柳忆安回到东宫的时候,陆映昭刚好结束和太女的会面。
  “萧家的案子定了,明日闹市斩首。”陆映昭在回府的路上突然道。
  柳忆安惊讶,“明日?这么快?”
  “为了让你能安心去天井山,殿下便催促了下。”
  如今三司里几乎都是元徽容的人,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推进此事不过是太女一句话的事。
  不知为何,柳忆安却感到一阵眩晕。多年前她被权臣用一句话就定了罪,如今天道轮回,萧韵也被一句话催了生死。
  翌日正午,柳忆安躲在闹市的人群里,亲眼看着萧家五十余口人头落地。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时,大多数人或是嚎哭,或是喊冤。小部分人在不断咒骂,骂老天,骂圣上,骂家主,骂萧韵。
  唯独萧韵笑得一脸坦然。
  那日她吞下毒酒,本已命悬一线,御史台却命人灌下三桶清水,生生将她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但她其实已经“死”在那晚了。
  柳忆安知道她在笑什么,她在笑终于拉着母亲看重的一切为她陪葬。
  手起刀落,恩恩怨怨皆化为黄土。
  方轻尘在城外得知了今日是行刑的日子,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事情,以最快速度赶到刑场。
  柳忆安果然站在那
  里。
  他担心柳忆安,但也明白她此时最需要的就是不被打扰,于是默默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方轻尘跟在柳忆安身后,看她转身去了向景玄的藏身之处。
  随后,柳忆安领着头戴白色帷帽的向景玄来到了乱葬岗。
  裹着草布的尸体被随意地扔了一地,旁边的树枝上落满了目光如炬的乌鸦。
  血腥气和腐臭气将来者层层包裹起来,纵是活人在这里也没了生气。
  方轻尘听见柳忆安对着向景玄说:“这就是你妻主的葬身之地,她为了保护你,交代了萧家所有的罪行。”
  “我听说,被砍头的人会看不见去地府的路,只能在自己死去的地方徘徊,除非有看得见的鬼魂愿意带她一路。”
  话毕,柳忆安系在身侧的佩剑好巧不巧地掉在向景玄眼前。
  向景玄牢牢盯着那把闪着寒光的锐剑,颤抖地伸出手。
  “妻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来找你了。”
  向景玄抄起眼前的剑,对着胸口狠狠戳了进去。
  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流了一地,不过一会儿功夫,向景玄就没了气息。
  柳忆安沉默着看着一切,过了很久才发出一声微弱的哀叹。
  方轻尘终于克制不住心中的冲动,走上前牵住了柳忆安的手,“对不起,我早该想到的,不该让你一个人背负这些。”